姚府買下旁邊的獨居小院,在牆上開了個門,平日鎖起來便是兩家人互不相擾,衛安懷過府上課根本不用從大門出去,他甚為滿意,看到姚府等人如此禮待,他亦用心相待,精心授課。
孩子本性不壞,隻是被縱的心野了,小孩見外婆和爹爹不給他撐腰,在衛安懷恩威并施之下,師徒二人倒也其樂融融。
小孩子之前仰慕安樂武藝,現在知道衛先生是女俠的兄長,人看起來更是深不可測,普通人臉上哪有如此可怕的傷疤,認定他肯定比他妹妹還厲害。
雖然衛安懷解釋是匪徒所緻,但小孩猜測衛先生肯定個行俠仗義的大俠,為了躲避仇家才低調僞裝成病弱,好讓仇人放松警惕,所以他每天樂不可支地試探衛先生的“功夫”。
衛安懷了解後哭笑不得,百般解釋學生仍是堅持己見,不得已委婉告知其長輩,他可禁不起三番四次的“偷襲”。
到了延興三年春,杏花吐蕊,沐朝陽,凝望處,金榜高懸,提馬禦街前,狀元得意九族新。
瓊林宴散,深宮夜深,禦書房中,沈雲之反複觀摩案桌上的閱卷,目光思索,玲珑上前進言,勸陛下安寝,沈雲之反招呼她過來。
“玲珑,你過來看看這份卷子,字迹是不是有些像。”沈雲之指着右邊泛黃的紙張,其上正是衛安懷過去所作的文章,左邊是得了二甲傳胪的學子的卷子。
玲珑一驚,細細對比,道:“字形的走勢,連接關節的寫法有五六分相同,倒像是模仿的,除非取來原筆迹,才能确定。”
沈雲之也有此感覺,隻是不大确定,現在玲珑亦如此說,心中有數,決定明天召人進宮一問。
“陛下,萬一真是衛公子,且這人同衛公子關系匪淺的話,您這一問,豈不是打草驚蛇,崔大人向來機敏謹慎,他未必不識衛公子字迹,不對您的意圖起疑。”
“那就先把崔澗外派到西北視察地方,别讓他壞事,另外讓花芙派人去打探,對了,這位張憲林是哪裡人士?”
玲珑翻出卷宗一看,回道:“是青州鳳遠縣茂林村人。”
“這地方聽着有點熟悉。”沈雲之想不起來,玲珑也是,待花芙來了之後,她告訴陛下姚素芸便定居在那。
之前沈雲之查到姚素芸的下落,便吩咐花芙派人定期注意她,結果幾年過去,她們姐妹三人一直安分經商,沈雲之事務繁忙,見她不鬧幺蛾子,也就将這人抛之腦後去了。
“陛下,是否直接派人過去?”玲珑之前就聽聞姚素芸有些邪異,說不定真是衛公子,萬一古怪之處影響了衛公子就不好了。
“不急,先查,當務之急是處理江南那邊,朕忍他們很久了。”
之前她放出選秀的風聲,不少人蠢蠢欲動,畢竟女帝無子,要是族中子弟進宮受寵,借由血脈,這帝位或許就落到自家了。
江南之地,貪腐嚴重,隐田隐戶不可勝數,罪行罄竹難書,沈雲之當初為了快速攻下江南,沒有嚴查他們,現在是時候将這顆毒瘤挖掉,不然遲早要腐蝕掉她的根基,選秀,不過是麻痹的誘餌罷了。
潛伏在鳳遠監視姚素芸的隐衛這兩年可是清閑至極,一看上頭派活了,委屈一下子被熨平了,原來他們不是被遺忘了,當即關鋪出門聯系下線辦差。
風雨欲來人不知,小樓獨坐解春乏,衛安懷在書房中獨自彈琴對弈。
春日百花争妍,姚家一家人到莊子上踏春放紙鸢去了,所以衛安懷不用操心學生課業,偷得半日清閑自在,安樂耐不住枯燥,下樓在院子裡練劍,關伯笑呵呵地躺在藤椅上指點一二。
關伯剛來時擔憂不已,寝食難安,日子久了,發現衣食住行妥帖,無人懷疑探問來曆,尤其是離了山間變幻莫測的天氣後,公子身體明顯好受了許多,不常氣虛咳嗽。
關伯活得輕松起來,想着或許公子從此否極泰來了,思量改日探探口風,一個家哪能沒有女主人操持,像什麼話。
一家子深居簡出,想從小厮那裡套話也困難重重,隐衛一個半月都毫無進展,急得嘴上冒泡,這家隻有那女孩子出門會友,出門必帶面紗,隻帶着一個丫鬟和小厮,兼車夫和護衛,從頭到尾,他們連這位姑娘啥樣都不知道,更别提大門不邁的一老一少了。
後來他們終于逮到一個機會—茂林村的張老先生的孫子張憲林中了進士,十裡八鄉同喜,擺酒慶賀,衛安懷亦親自回去送了一份禮,隐衛混入人群中,細看瘦弱體态多病身,面上确有疤,隻是蓄長須,氣質也不冷,與畫像有出入。
隻這幾點并不能充分确定他是上頭要找的人,後來隐衛變更計劃,用上了美人計,才從醉酒的小厮口中套出了來曆,再查探過去,一并連夜飛書送京城。
“陛下,那邊确認了,的确是衛公子。”花芙一收到情報,就入宮禀報。
然而君主擱置下朱筆,輕歎一聲,低聲道:“不急,時候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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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岩堅如鐵,不及江南“石”,歲月長逝無轉移,珍珠如土金如鐵。
百姓或許不知皇帝是誰,但對石家一定不會陌生,石家聲名顯赫,籠蓋江南,改朝換代皆不墜其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