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徹底幻想成功的前一秒，林淺耳邊響起一道聲音，來自三年前的暴雨夜。

-林淺，我累了，我真的該走了

……

狗男人。

林淺踉跄站起，對方茫然擡手去扶。

連找鴨子都要找和左曠野一樣的。

這輩子就困死在那一段感情裡了嗎？

二十六了，戀愛過家家的遊戲還沒玩夠嗎。

昏暗街邊，空氣中隻剩汽笛風聲。

“佐藤。”林淺說。

“在。”

“這些給你了，回去接着工作吧，我走了。”

林淺把便利店買的東西給他，蹒跚離開。

身後的人沒回應，估計在心裡罵他有毛病。

路燈閃爍後變綠，林淺邁步向前，衣擺随風晃。

飄起的風衣腰帶被人一把拽住，整根抽了出來。

“林淺！”

左曠野追上來，手裡握着林淺的腰帶。

“幹什麼？”

“加個聯系方式吧，歡迎再來，腰帶……不好意思。”

說這些話時，左曠野因為奔跑喘着氣，剛才的僞裝一掃而空，語氣隻剩忐忑。

“不了。”

林淺拿回腰帶，目光疏離。

窄馬路的變燈速度快，林淺趕在紅燈前加快步伐走開，甩起一陣絕情的風，把左曠野額前的碎發吹散。

左曠野目送他上了車，剛才的一切像做了場夢。

“店長。”領班從門口探出頭，“今天業績不佳。”

左曠野搓了把臉，放下手時恢複了平日的表情。

“還有……”

領班湊到他耳邊說了些話，左曠野點點頭，在幾位風流打扮的牛郎注視下，大步流星走到控制台關閉音樂和彩光。

燈一亮，狂歡後的狼狽一覽無餘。

氣氛凝固，有人不明所以地調整站姿。

“前三以外的人下班，店裡有你沒你都一樣，不想幹有的是人幹。”

好歹毒的資本家發言。

多數人灰溜溜地甩手朝門口走，剩下的三人，尤其是那位被印在最顯眼處的top，表情十分得意。

“小夏。”左曠野叫他。

“店長。”

小夏笑容還沒來得及綻開，左曠野已經抄起煙灰缸重重砸在他面前的桌面上，一聲巨響吓得所有人一激靈。

左曠野自己也吓一跳，不動聲色地看桌子。

太好了沒碎。

“店、店長？”小夏茫然道。

“你幹了什麼自己清楚，叫客人賒賬？不隻是他們，你也一樣，不想幹了就滾。”

左曠野明令禁止賒賬和誘導過高消費，一是保護顧客，二是怕和借貸□□染上關系。

小夏憋了好半天道：“那些大的club都可以賒賬，店長您這樣……賺不到更多錢。”

“有上進心是好事，去，我親自送你去。”左曠野下馬威做足，“看你那點本事去了大規模的地方還是不是top。”

足足半分鐘，小夏埋着頭：“店長我每天很累。”

“什麼工作輕松？就你一個人累？累就能觸犯底線？”

左曠野的聲音铿锵有力，把幾個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特意跟高中班主任學的吼人專用音調。

“我知道錯了，不會再犯了。可是，真的很累，您不能感同身受，請不要這樣說我。”小夏的聲音越來越小。

左曠野單手撐着桌子，瞪着他。

“我不感同身受？”

小夏頭埋得更深。

一秒，兩秒，幾個人大氣不敢喘。

左曠野開口：“領班，把我的名片做出來，藝名佐藤。”

領班和其餘人齊刷刷不可思議地看向他，發出經典日式驚訝單音。

不知是在驚訝他當牛郎的決定，還是這個難聽的藝名。

左曠野硬着頭皮又站了會兒，終于硬不下去了，闆着臉潇灑離開，剩店裡的人面面相觑。

好容易坐進車裡，左曠野立刻破功，額頭枕着方向盤撞了好幾下。

為了見林淺去當鴨子。

林淺恨死他了，哪可能再回來。

撞夠了，左曠野扶着方向盤仰起頭，望着天窗長出口氣。

雙手合十朝遠在祖國的列祖列宗拜了二拜。

“罪過罪過……”

-

酒店套房，朝陽從窗簾縫隙鑽出，明媚的一道線，攔在白床單上。

林淺睜開酸澀的眼，茫然無神。

又夢到左曠野了。

每次失戀後，他從不會夢到前男友，夢裡隻有左曠野。

這樣看來他也是個渣子。

每次都帶着最餍足甜蜜的心情醒來，意識清晰的那一刻像重重摔在地上，不得不面對冰冷的現實。

幾年過去林淺習慣了，揉着發悶的胸口坐起身。

手機震動，是小全的消息。

-林總，九點的遠程會議需不需要推遲或取消？

“不需要。”

懶得打字，林淺發去語音，趿着酒店拖鞋走進衛生間。

洗漱後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濕黑發戳在薄挺的鼻梁，眼下烏青，上眼睑總是懶得擡起，蓋着小半瞳孔。

倒不是因為失戀。

林淺容易失眠，常年這副樣子。

浴袍深v領口邊緣，隐約露出青黑色紋身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