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年發出小黃人似的嘲諷怪聲,很快手機收到一串号碼。
“我就知道,快說謝謝我。”
左曠野把電話挂了。
攥緊手機,手心被捂得出汗。
他反手拔出個一次性紙杯,抵在飲料機下面,冰水帶着泡沫沖出,直到漫溢灑到虎口。
仰頭喝光,把紙杯攥成一團丢進垃圾桶。
左曠野扪心自問,如果昨天沒遇到林淺,自己今天還會不會要這個電話号碼。
不會了吧。
可林淺切實給他“重新開始”的錯覺。
讓他僥幸地想當初分開是不是沒那麼絕情。
整整一個小時。
左曠野握着手機在休息室踱步,垃圾桶裡逐漸堆滿捏扁的紙杯。
喝了那麼多冰水沒能讓他理智些。
隻會想上廁所。
還會胃疼。
左曠野從衛生間出來,不知是情緒波動還是單純冰水喝多了,胃裡擰着疼。
他以前可健康了,在國外打拼的這幾年忙碌得天天吃冷飯團,成功變得脆弱。
疼痛撥動了他某根神經。
左曠野離開自習室,站在熙來攘往的街邊按亮屏幕。
人緊張過頭就會麻木,所以他把号碼複制進撥号界面時反而沒什麼情緒了。
拇指懸在撥号鍵上方,指紋被映成綠色。
三二一。
深呼吸清嗓子。
三二——
“佐藤。”
左曠野肩膀一顫,回頭看去。
林淺拎着電腦包站在身後,沒有繼續說話,隻是叫他一聲。
“在。”左曠野生鏽的大腦艱難轉動,“啊,剛才真的對不起,打擾你開會了。”
“是啊。”林淺走過來和他并肩,“鈴聲挺特别。”
“對不起,你來說怎麼賠罪吧。”
“不用了。”
林淺說着,他的車停在身前,司機接過電腦包後開走,留下一串尾氣。
“有件事想問你,”林淺繼續,“你是不是這樣接待過很多人了?”
“這個吧……”
對話幾句後,左曠野終于從警戒狀态轉換到牛郎狀态:“吃醋了?”
林淺面不改色:“你會和客人睡嗎?體檢過沒有?”
……
被捅了一刀似的。
“不會,我名字太土沒幾個客人,需要體檢報告的話我明天去弄一份。”左曠野維持着從容。
“嗯。”林淺若有所思片刻,“别人看上那些歪瓜裂棗看不上你?”
左曠野笑笑:“承蒙厚愛。”
忽然失去下一個目的地,林淺望向他。
朝思暮想的臉,雙眼細長含笑,鼻梁細挺,微微拱出的弧度像午後陽光照在瓷器盤上的光。
鼻尖有細汗。
“你熱嗎?沒穿外套還出汗。”林淺問。
“其實我有點冷。”左曠野說,“要去别的地方嗎?”
“逛逛,順便給你買件外套。”
走進最近的商場,層高出奇的矮,有些地方林淺擡手就能碰到天花闆,莫名的壓抑。
也許佐藤也嫌矮,走路略微彎着腰。
“這件。”林淺看中了muji門口模特身上的外套。
墨綠色薄款,像左曠野的風格。
找售貨員拿來往人身上比劃兩下,頗為滿意。
“我來付款。”左曠野說,“不然像被你包養的小白臉。”
“難道不是嗎?”林淺問。
“是顧客和男公關,”左曠野拿過衣服,“不是包養。”
說實話聽見林淺這麼說,他懷疑林淺是不是還包養過别的小白臉,才如此熟練。
胃似乎更疼了,但還能繼續。
左曠野把衣服遞給店員,手撐住收銀台。
疼疼疼疼……
“你們這裡有熱水嗎?”他問。
“隻有冰水哦客人。”店員回答。
左曠野實在搞不懂這群人為什麼到哪都隻喝冰水,常溫都不行。
他莫名想起一個奶奶很愛講的童謠。
-小日本兒喝涼水兒,呗兒呗兒。
沒忍住低頭笑出聲。
“笑什麼呢?”林淺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
“随便笑笑,”左曠野說,“和你約會開心。”
“要熱水幹什麼?很冷?”林淺又問。
左曠野低頭勾了勾他的袖口:“胃疼,關心我一下吧。”
林淺看他一眼,接過店員包好的衣服。
“今天就到這裡,你回去吃藥。”
很冷漠的語氣。
左曠野頓時更難受了,指尖還尴尬地挂在他袖子上。
他早知道林淺對陌生人一向冷淡,除了親人愛人,都是陌生人。
不知道哪個瞬間把自己代入哪個角色了。
真是。
左曠野坦然松開手。
“嗯,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