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林淺有些害怕同樣的話從佐藤嘴裡說出來。
他捏緊木筷,泛白的指節抖了抖。
“想走就走吧。”左曠野低頭用肉片沾着蛋液,“甩我一巴掌再走,是挺氣人的,你想怎麼樣都好。”
林淺一愣。
不是陰陽怪氣的語氣。
“啊,不過最好别毀容。”左曠野又說,“還要靠這張臉吃飯。”
“是在我這吃不飽嗎?”林淺問。
“不一樣,林淺……”
林淺沒有動手,啪地摔下筷子揚長而去。
街頭夜色凜冽,他撥通助理的電話。
“機票改簽,今晚就走。”
——
公寓,入夜後格外安靜。
左曠野抱着收拾好的行李包,輕手推開酒井家的門:“奶奶睡了?”
“嗯,房間整理好了,你幹什麼去了?”酒井也壓着聲音。
“吃鐵闆燒大餐。”左曠野笑了笑。
“那個……真的對不起!”
酒井用氣聲呐喊,絲滑地下跪,被左曠野拽住。
“幹什麼啊,你脾氣怎麼突然變好了?”酒井皺着臉。
“第一,線路老化,就算你沒有用遊戲機也很快會着火。”左曠野說,“第二,你的零花錢百分之八十來源于我,賠錢就免了。”
“我好像該認你當幹爹。”
“沒你這樣的兒子,行了去睡吧,明天還要上學。”
左曠野拍拍他的肩膀,拎着裝滿衣物的宜家蛇皮袋,側身擠進狹小的卧室。
好複古的地鋪。
他歎口氣,扔下蛇皮袋,最上方髒兮兮的外套掉在地上。
口袋裡有什麼東西掉出來。
左曠野愣了愣,彎腰撿起,是一沓現金,他會想起下午時林淺的小動作。
該還給他。
粗略數了下,整整十萬六千日元。
五千多人民币。
該還給他。
左曠野垂下手。
起風了,這是間角屋,左右窗簾被高高吹起,夜幕下簌簌作響。
左曠野的頭發和窗簾一樣晃動着,他茫然動了動口型。
“對不起啊。”
“對不起。”
空中有星光似的飛機無聲劃過,消失在窗框。
—
林淺回國後的第三個月,下雪了。
弟弟早就結束他無聊的惡作劇,把舊司機換給林淺,所以他三個月沒見過小全,快要忘記這個人的存在。
淩晨離開公司,在停車場收到司機骨折的消息,秘書也早退了,借不到人林淺今晚隻好打車回去。
水泥柱旁邊傳來兩個人的攀談聲。
“幹的怎麼樣?伺候老闆累吧?”
一個男人點燃打火機。
“嗐,王經理人挺好的,倒是剛開始那個,林淺,吓死個人。”
“他是大人物,以前就那樣,看誰都像欠了他幾百萬似的。”
“膚淺了,人家在乎幾百萬嗎……”
兩個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閑話就像随機刷新的npc,林淺眉隔一段時間就會聽到,早已習慣,他充耳不聞地向前。
兩個人笑完了,聲音年輕那人歎口氣:“不過我不是讨厭他,林老闆挺不錯,也不像那種老頭那麼各色。”
“你是不知道,他以前念書的時候,除了跟他男朋友有點兒笑模樣,唉。”
聽到男朋友三個字,林淺腳步一頓,順着聲音看去。
小全,和好幾年沒見的劉年。
距離尚遠,兩個人聊得正起勁。
“他果然是那個,在日本的時候點了鴨子。”小全說。
“牛郎?他前男友也在——”
劉年終于看到站在不遠處的瘦高人影,上下嘴皮子一陣打架。
從家鄉話換回普通話。
“那個,林淺哈……我也不是在……就是,跟他聊聊你,不好意思啊。”
“左曠野也在什麼?”林淺走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