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到聞濯出手,晨霧未散時,趙青瀾已派了人候在汀蘭閣外。
謝初柔已經明白,昨日之事,趙青瀾肯定懷疑了自己。
如今是想要将她送走了。
趙青瀾倚着座椅,把玩着玉扳指,玄色蟒紋在晨光裡泛着冷光,“昨夜讓謝小姐受驚了。”
謝初柔裝扮完畢,立即起身前去問安。
“太子殿下,這麼早啊。”
趙青瀾見謝初柔出來,忽而傾身,手掌掠過謝初柔面前,謝初柔頓時整個人冷汗直冒。
莫非,趙青瀾察覺到了一絲不同麼?
“謝小姐昨夜恐怕是沒睡好吧?這眼下的烏青如此明顯,若這般回去被國公瞧見,豈不是要責怪孤未将你照顧好了?”
“殿下說笑。”她垂眸道,“父親不是如此是非不分之人,也不會因此而責怪殿下,殿下多慮了。”
趙青瀾往前一步,直接站在了謝初柔的面前。
動作太快,謝初柔一時沒了反應,差點跌倒,卻被趙青瀾給握住了手腕,及時扶住了她。
“謝小姐膽子,未免有些小。”
謝初柔擡頭看向面前人,卻内心沒來由産生了一種恐懼感。
這是她從前,不曾有過的感覺。
趙青瀾很快松開了手,笑着吩咐人将花送到她手上,轉身時補了句:“物歸原主了。”
趙青漓跑來汀蘭閣時,送謝初柔的馬車早已出了太子府的角門。
她一臉不快望向趙青瀾。
“皇兄過分了,謝姐姐回府怎得不派人告知我一聲,都沒來得及跟她說說話。”
趙青瀾眼裡沒了剛才了神态,反而語氣冰冷。
“來人,送公主回宮。”
“哎?皇兄?”
任憑趙青漓如何哭喊,趙青瀾依舊無動于衷。
聞濯見太子離開,快速跑來安慰趙青漓。
“公主,您别哭了。”
他從旁邊拿出那盆蒼山覆雪,遞給了趙青漓。
趙青漓瞬間露出驚喜的神色,“咦?這個謝姐姐怎麼沒帶走?”
聞濯将剛才的畫面複述了一遍,開口道:“謝小姐說,多謝公主近段時間的照顧與陪伴,這花便贈與公主了,還說,公主若是日後有養護的困難,可随時傳召她入宮。”
趙青漓鄭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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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朱門将将開啟,謝初霜的步搖已晃到眼前。
“五妹好大的排場。”
謝初霜蔥指捏着繡帕輕掩口鼻,“太子府的馬車送到二門,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進宮當娘娘。”
謝初柔從馬車上下來,冷眸盯着謝初霜看,恐怕她住太子府這些日子,她在府中又被父親訓斥了。
謝初霜看見這馬車,随即提起裙擺,忍不住用指尖刮過車簾上垂落的流蘇,驚歎:“太子府的雲錦車幔,可比咱們府裡年節時挂的彩綢還要金貴。”
階前掃撒的仆婦們放輕了笤帚,廊下捧着銅盆的小丫鬟縮進陰影。
謝初柔将纏枝蓮紋袖口攏緊三分,露出腕間一道淡紅勒痕,那是今晨趙青瀾扶她時留下的。
“四姐說笑了。”她仰起臉,任由晨光漫過眉間花钿,“太子殿下仁厚,連車夫都賞了雙份腳錢。不像咱們府裡,連馬料都要克扣。”
謝初霜臉色驟變,丹蔻險些掐斷絲帕。
府中負責養馬的正是她的母親李芝的貼身媽媽青蓉,這話分明在衆人面前揭她的短。
她正要發作,卻見中門忽然洞開,謝國公身着紫袍玉帶大步而來,身後跟着本該在馬場練習馬術的嫡子謝初澤。
“柔兒回來了?”
謝國公目光掃過她,又看向一旁的謝初霜,皺起了眉頭。
“霜兒,你不去練舞站在這裡做什麼?”
謝初霜想要反駁,卻又憤恨福了福身。
“女兒這就去。”
“那我也先退下了。”
謝初柔福身時瞥見謝初澤攥緊的拳頭,此刻那雙向來傲慢的鳳眼裡淬着毒,像極了被困在琉璃盞裡的蠍子。
兩日後,當月色漫過碧落閣的飛檐時,謝初澤甩着金絲馬鞭截住了廊橋去路。
這是他練習騎術頗有效果,父親特意獎賞給他的禮物。
“五妹妹好手段。”鞭梢劃過青石磚,濺起零星火花,“前日你撺掇父親查馬料賬,害得青蓉嬷嬷被打了二十闆子。”
謝初柔後退半步,繡鞋恰好踩在松動的欄柱雕花處。
那天回府,她早注意到謝初澤對她有意見,她特意在府中尋了這個被雷劈裂的缺口位置,今日終于等到他了。
此刻她袖中指尖輕勾,絲線無聲纏繞廊柱。
“兄長慎言,青蓉嬷嬷克扣的馬料,可是兄長騎馬的馬要用的,我這是為了兄長着想,怎麼兄長反而要責怪我呢?”
她低頭暗笑,忽而擡了頭,裝作吃驚的模樣:“莫不是,兄長是對父親的處理方式有意見?”
“閉嘴!”謝初澤揚鞭劈來,卻見少女突然踉跄着往右側傾倒。
他下意識追擊,靴底正踩中那片被絲線割裂的欄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