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時藥香撲面,燭光裡沈執羨披着單衣,露出纏滿繃帶的精瘦腰身。
“姐姐要親手給我換藥?”
他指尖勾着染血的紗布,眼尾還泛着高熱引起的潮紅。
謝初柔拍開他亂動的手,棉簽沾着藥膏劃過猙獰的灼傷,“在火場為什麼折返?”
“自然是要取……”
沈執羨突然悶哼着歪倒在她肩頭,溫熱的呼吸拂過耳垂:“取姐姐落在案上的漆印拓本啊。”
謝初柔皺着眉頭,訓斥:“你不要命了?就為了這個破東西?”
沈執羨咧開嘴唇,笑的格外燦爛。“你不是在意這個嗎?你在意的,我自然要拿。”
聽見這話,謝初柔捏着藥瓶的指節發白,連語氣都不由自主軟了下來。
“你知道是誰動手的麼?”
“不知道。”
“既然那些人沖我來的,你那麼讨厭我,你直接丢下我就是了。”
謝初柔剛說完,就被沈執羨一把握住了皓腕。
“誰說我讨厭你了?我是在意你啊。”
謝初柔就這麼看向他的眼眸,那眼中仿佛有一池深不可測的潭水要将她整個人全部都給拖進去。
“胡說。”
她慌慌張張起了身,扔下了藥,“你自己塗吧。我去睡了。”
沈執羨隻一味在她身後笑着,并提醒她。
“慢點,路滑。”
謝初柔聽見這話,跑的更快了。
晨霧未散時,宋雁歌拎着新洗好的襦裙進來,正撞見沈執羨将謝初柔困在廊柱間。
他指尖繞着那截包紮傷口的杏色發帶,聲音浸着晨露:“姐姐昨夜睡得可好嗎?”
“不用你管!”謝初柔擡腳要踹,被他笑着躲開。
金鈴脆響中周慕顔笑着探頭:“我可不是故意打斷你們的,要吃飯了哦!”
她說完,立刻給了宋雁歌一個眼神,兩人湊在一塊匆匆跑遠了。
廊下青苔沾着晨露,沈執羨的指節叩在朱漆斑駁的柱面,“怎麼,還不允許我關心姐姐你了?”
謝初柔後頸蹭到冰涼的露水,喉間發緊:“讓開!”
沈執羨忽然傾身,笑着握住她發抖的手腕:“這麼兇啊?”
謝初柔擡膝撞向他腰腹,卻被他用腿壓住裙裾。
青瓷藥瓶從袖中滾落,在青磚上磕出清脆聲響。
沈執羨嗅着空氣中散開的金瘡藥味,忽然卸了力道:“姐姐總這樣……”
他垂眸說着:“你明明關心我,卻要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
晨光穿透霧霭,将糾纏的影子釘在褪色的楹聯上。
遠處傳來周慕顔故意放重的腳步聲:“杏仁酥要涼啦——”
謝初柔趁機掙開桎梏,發帶卻仍纏在他指間。
杏色綢緞懸在晨風裡,像段未剪斷的琴弦。
“來啦!”
謝初柔匆匆離開,生怕慢一步就要被沈執羨再次拉回來。
席間,大家互相沉默不語。
謝初柔一味專注手中的杏仁酥,卻不知那殘渣落在桌面上,正被某人一點一點給拾了起來,裝在了帕子裡。
這番動作讓宋雁歌與周慕顔都驚呆了。
廊下風鈴陣陣作響,八仙桌上的杏仁酥騰着熱氣。
謝初柔并未覺察此事,反而垂眸舀着桂花甜湯,瓷勺卻被斜刺裡伸來的竹筷壓住。
沈執羨将澆了蜜的酥點推到她面前:“姐姐怎麼總躲着甜的?”
“要你管。”
她抽回手,湯匙撞得碗壁叮當響。
周慕顔咳嗽了一聲,扯了扯謝初柔的衣袖,将她拉到一旁低聲道:“你惹他了?怎麼感覺他有點怪怪的?”
謝初柔正要開口,卻忽然頓住了,她看見沈執羨的銀箸,靈巧地截走她咬過的半塊點心。
那家夥雖未開口,可眼神裡卻能看出意思來:“果然,姐姐挑的這塊,最甜。"
謝初柔踹向他膝彎的繡鞋被桌布纏住,沈執羨趁機握住她的腳踝,掌心溫度透過羅襪灼上來,她急忙收回了腳。
看見沈執羨得意的眼神,謝初柔簡直氣急了,她直接站了起來,準備起身往外走,卻聽見沈執羨開口:“外面正在下雨,你去哪裡?”
謝初柔不理他,獨自離開。
沈執羨連忙起身,追了過去。
廊下風鈴搖晃,沈執羨倚靠在門口。
“姐姐,我這傷口未愈,你難道忍心就讓我在門口站着嗎?”
他尾音帶着些許沙啞,指尖卻不停在門闆上來回敲着。
“咳咳……”
說話間,他仿佛有些體力不支,忽然倒在了一旁。
房間裡,謝初柔聽見門口半天沒了動靜,終于還是起身開了門。
一開門,就看見沈執羨此刻正虛弱扶着門,在一旁可憐兮兮望着她:
“姐姐,我傷口好像又裂開了,可以幫我換個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