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升不過小小一介縣尉，竟不怕得罪官職高出他許多的禮部侍郎，證明要他辦這件事的人，更加位高權重。

至于幕後主使是誰——除了靖國公靳願本人以外，還有誰既有動機、又有能力？

靳願既然能滅孫六的口，未必就不會逼韓大娘改口……

所以，真相或許确如葉渡所言，韓大娘原本是來申冤的，隻不過受了靖國公的威脅，才不得不改換了說辭。

那麼這一方古怪的繡帕，也許不僅僅是離别贈禮這麼簡單……

褚笑眉從白虹手中搶過了繡帕，對着燭光細細查看。

白虹一時錯愕，似想說些什麼：“娘子……”

褚笑眉道：“去門口守着，想辦法别讓青簡進來。我這幾日做的事，都是瞞着小臣的……”

“阿姊都瞞了我什麼？”

熟悉的幽沉嗓音自門外傳來，褚笑眉悚然一驚，連忙将繡帕藏入袖中。她惡狠狠地瞪了白虹一眼，咬牙切齒地低聲詢問：“小臣來了，你怎麼不提醒我一聲？”

白虹欲哭無淚：“奴婢方才想說的，被娘子打斷了。”

褚笑臣步步逼近，在自家阿姊身前停下，衣擺與她的裙擺交疊在一起。他撐在她座旁的方幾上，身形自上而下籠住了她：“阿姊不會以為，隻要不帶青簡同行，我就不知道你做了什麼吧？”

“無我門的葉渡少俠，新上任的禮部侍郎，”他一字一句，細細數給她聽，“阿姊這幾日，就是同他們厮混在一起？”

“你又調查我？”褚笑眉惱羞成怒，“褚笑臣，我是你阿姊！誰家的阿弟會同你一樣，對阿姊嚴加管束、指手畫腳？我想做什麼便做什麼，還輪不到你來管！”

褚笑臣的臉色蓦地變得慘白，他側身避開她，躬着腰劇烈咳嗽起來。他咳得極為厲害，雙頰湧起病态的潮紅，額上亦沁出了細密的冷汗。

褚笑眉心頭一緊，連忙起身為他拍背順氣，急道：“怎麼了？是不是又受了寒？你自小身子就不好，如今天愈發涼了，更得時時留心才是……”

她關切的話語響在他耳邊，眉目間凝着濃濃的擔憂。

褚笑臣終于止住了咳嗽，聲音卻仍有些虛弱：“我隻是……擔心阿姊。阿姊身份尊貴，又心性純良，難保接近阿姊的人，不會懷有别的什麼目的。”

“京城之中誰敢對我動歪心思？”褚笑眉道，“若真有人如此膽大妄為，我就告訴你和阿爺，讓你們為我出氣！”

“阿姊可要記得今日這番話。”褚笑臣低低笑出了聲，“我會一直保護阿姊的。”

他話鋒一轉，繼續道：“不過……阿姊還是少和這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褚笑眉不明白，如果名門正派的葉渡少俠，以及朝廷要員禮部侍郎，都算是不三不四。那什麼才是符合阿弟期許的、可以結交的人？

她在心中默默表達了不滿，卻仍舊點頭應下：“我知道了。”

“阿姊往後出門，還是将青簡帶上吧。她心思細膩、又聰穎敏銳，有她在阿姊身邊，我也能放心許多。”褚笑臣頓了頓，又道，“隻要阿姊帶上她，我不會再讓她禀報阿姊的行蹤，也絕對不會私下打探……我保證。”

“那好吧。”褚笑眉妥協道。

好容易送走了自家阿弟，褚笑眉将手伸入袖中，去摸那一方被她藏起來的繡帕。

帕上的花樣栩栩如生，繡線細密精緻，設色清秀隽美，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問題。最大的可疑之處，就在于這帕子是滿繡……

褚笑眉蓦地福至心靈，吩咐白虹道：“去取把剪子過來。”

她在燈下将繡線小心翼翼地挑開，隻見那繡花之下，竟然藏着寫在帕上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