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拒絕,他應該一下子撲騰起身,再用藤蔓把江霁白丢出房門。但他又有些不舍,藤蔓在他的被窩裡缱绻伸展,仿佛在期待着什麼。
季松安又感受到來源于對方身上的吸引力,這股感覺從第一眼就在勾引他,想要貼貼,想要牽手,想要更多接觸。為什麼會對一個人類有這種感覺?
江霁白的手臂已經降落,輕輕将躺在他臂彎裡的小白抱起來,又給他蓋了蓋被子,轉身離開。
藤蔓瞬間洩氣,靜止不動了。季松安感受到它們傳給自己的失落氣息,心頭也像被堵住一樣難受。
他睜開雙眼,盯着天花闆發呆。
等江霁白回到床上時,他才把自己埋進被子。
他竟然不抱我!這是在溜我!
他氣鼓鼓地想着,臉都被鼓住的空氣撐圓了。不行,他才不是好糊弄的毛茸茸。
而且江霁白還把入睡神器——小白抱走了,顯得更可惡了。
自己都快睡着了,就是被他打攪才又回到這副狀态,應該讓他來解決。
末日時代的人不講究壓抑欲望,畢竟人人都過着槍頭留命,過了今天沒明天的日子。即使是遠離人群的季松安也是如此。
季松安坐起身,決定出發做一件從未做過的大事,藤蔓在他腿旁揮舞起來,加油助威。
他看了看這些藤蔓,覺得這樣會吓到江霁白,在它們抗議的擺動下強行将其收回來。
他赤着腳走到江霁白床前,無聲無息,隐藏在黑暗之中。這很容易,畢竟在來到這裡之前,潛伏是自己每天都在做的事情。
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勾住江霁白的指頭,對方無意識放松的手掌很容易就擺出相握的形狀。
在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時,臉上露出了滿足的微笑,心中卻在渴求更多相觸。
眼前此人就像一整個貓薄荷,而他是那隻上瘾的貓。
他不自覺摩挲起來,感受着不一樣的觸感,江霁白的手結實寬厚,修剪良好的圓潤指甲從不尖銳。
江霁白迷茫地睜開眼,他本就睡得不深,聽見小白又偷偷摸摸打擾季松安睡覺,強撐着睡意去抱走它,剛回到床就又睡着了。
眼前一個黑影讓他猛地一抖,感受到有什麼東西被自己拽了一下,但沒拽動。
看了看這身材,這頭發輪廓,是季松安沒錯了。
江霁白沙啞的聲音問道:“怎麼了?”
季松安悶悶地說:“沒有你在,我睡不着。”
他還暈乎的大腦轉了轉,成人分離焦慮障礙這個名詞在腦中閃現。
他讓自己清醒一點,不要将病症加在少年身上,又怕自己的武斷排除輕視了他的問題。
江霁白用手指敲了敲季松安的手掌,示意他放開,然後轉身打桌上的小夜燈。
昏黃的燈光并不刺眼,隻是映着少年面無表情的臉更加脆弱精緻,像極了一個戳下就會碎裂的瓷娃娃。
他将季松安拉過來坐下,握緊少年纖細小巧的手,他發現自己輕輕松松就能将其完整攥在手心。
“這樣呢?好點了嗎?”幼兒童年遠離父母會産生依戀創傷,破壞安全型依戀的形成,當成年後再次依賴上一個人時,就易産生分離焦慮。
他并不覺得少年有如此嚴重,也許隻是有這種傾向。此時介入緩解應該會大有好處。
沒想到季松安定定地看了一眼他,突然整個人朝他撲來,埋進他胸口。
江霁白的身子瞬間愣住,雙手放在旁邊不知所措。
如此近的距離,讓他不用眼鏡也能看清少年頭頂的發旋,細軟的發絲散落在衣領敞開的肌膚上,讓他想起之前揉他腦袋時良好的觸感。
季松安不說話,盡情感受着來源于身體本能的親近感,記憶着他身上的氣息。深深地埋進,鼻頭、臉頰、雙眼,每一寸都要浸潤在對方的味道裡,就像幼崽标記領地一般。
半晌,江霁白終于完全清醒過來,看着胸前不動彈的少年,還沒說話,就被他突然擡起的面孔吓了一下。
那人睜着透澈明亮的杏眼,黑白分明,堅定真摯:“不要動,要抱抱。”
江霁白笑了,行,還挺霸道。頭一次見抱人的比被抱的霸道。
“那你想抱多久?難不成今晚在這兒睡?”他調侃道,緩和氣氛。少年始終面無表情,有些偏執,這可大事不妙。
季松安低頭認真思考,他的藤蔓又要控制不住地伸出來了。他感受到,它們争先恐後地想奔向江霁白。
“好。”
江霁白無語:“不是在邀請你的意思。男男有别,請你回自己床上去,謝謝。”
在他嚴肅催促的目光下,季松安遺憾退場。
為了減少他的不開心,江霁白補充一句:“除了我父母,你可是第一個抱我的人。”
季松安如果有尾巴,此時一定翹起來了。他有些雀躍地問:“真的嗎?我還以為你們朋友之間都會這樣相處。”
他很特别,季松安得到了這樣的認知。
江霁白依舊靠在床頭,平時梳上去的頭發此時散在額頭上,慵懶迷人:“我從不與别人發生肢體接觸,你也是第一個。”
帶着甜蜜的心情,季松安回到床上。這一次,他毫無顧慮地沉沉睡去,獨留隔壁房間的某人思考着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