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冉冉走之後,楊光試圖閉眼睛睡覺。但總覺得心裡有所牽挂,輾轉反側,反而越發清醒。
一骨碌身起坐來,她決定去看看陸離的情況,好讓自己徹底放下心來。從被子裡爬出來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穿了一件特别寬大的男式襯衫。楊光扯着襯衫看了片刻,忽然覺得心裡甜到蕩漾微笑,有些臉紅地踩着拖鞋踏出房門。
整個屋子和客房一樣,古色古香。甚至玄關的設置都是層疊的木質紙門作為第一道之後,再設置大門。整套房子很大,分為兩層,楊光足足轉了一分鐘才找到處于二樓的陸離的卧室,她蹑手蹑腳地走進去,沒打算開燈,盤着腿坐在地上,借着月光無聲地凝望他。
他躺在床上,面色蒼白,靜谧無聲。裸露的肩膀上纏繞着厚厚的繃帶,胸口因為呼吸略微起伏,但能看出,傷口已無大礙體征趨于正常。
終于見到他了,她的心,也終于徹底放下了。在床邊駐守的楊光忽然覺得自己很幸運,能見到他也有虛弱的一面。他不再是那個看似掌控全局銳不可當的神仙存,他也有普通人會有的脆弱,這意外地讓她覺得更加親近。
想稍微變換個姿勢時,目光一定,看見一樣東西。她這才注意到他今天穿出去的那件外套被丢落在角落裡。也許是因為給陸離包紮的時候,重升和高冉冉有些慌亂,結束之後竟然忽略了這件衣服還被遺棄在角落裡。她輕輕靠近外套,想給他拾起來,或者拿去清洗一下血迹。剛一提起衣服,裡面倏地滑落一件東西,浮動地飄落在地。楊光将外套搭在手邊的木椅椅背上,低頭去撿掉落的那件東西。
楊光雙手提起它,抻開在眼前觀察。它看似像一件披風,上窄下寬,領口處有一塊搭扣,領口後設有兜帽,整件展開内裡是黑色,外觀卻宛若一羽仙鶴的花翎。她摸不出是這是什麼材質做的,隻覺得提起的時候輕若無物,舉在空中時,披風猶如迎風招展,鮮活地仿佛一隻真正的鶴。
看着手中這件東西,楊光的思緒飛快地跳躍着,想起老家雪城一個與鶴相關的傳說。鬼使神差地,内心有個意念驅動着她。
窗外漆黑一片,隻餘月光。微弱的光芒下,她望着自己在窗中的倒影,下定決心一般,手腕向上一抖。
衣袂翻飛,整件披風飄動着,從頭到尾将她罩了個完全。
楊光心懷忐忑地擡頭再次盯住玻璃窗。
窗外依舊漆黑一片,隻餘月光。
隻是,那窗子之上,再不見她的倒影。
腦海中一閃而過那日下午,器材室内陸離翻手擡腕便用什麼将兩人籠在一處,而不斷迫近的體育老師竟有目無睹般轉了一圈便走了出去。此刻,那是的疑惑宛然通順了。
披着鶴翎的楊光将目光長久地停留在空無一人的玻璃上。隻覺得更深夜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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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證了心中一直的猜論。這一夜,楊光反而心情異常平靜。回客房之後,她很快就睡着了。夢裡,隻有無盡的雪蔓延天地之間,仿佛要一直到地老天荒。
再次醒來的時候,不過清晨七點左右,楊光探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已經不再發燙,身體也不再虛浮,尚有餘力。床邊簡易的支架上挂着一個已經用光的吊瓶,而床頭整整齊齊放着一身幹淨的換洗衣服,楊光便知道高冉冉他們已經回來過了,而且搞不好,冉冉一直陪了她一夜。換好衣服,一開門就瞧見窩在沙發上相擁而眠的高冉冉和重升。楊光看着和衣而睡的兩人,暖心又心疼,趕緊回到客房拿出一條小毯子給他們蓋上。忙完一氣,她這才擡眼去瞧二樓,陸離的房間仍然是昨夜被自己掩上的模樣,她便打定主意,準備出門去給大家買個早餐。
走出大門,外面是一個小院子。昨夜兵荒馬亂,自己又處于高燒中的昏厥狀态,對陸離家的模樣并無印象,現在看到,隻覺得新奇。院中的園景别緻地很,頗有一番亭台軒榭,奇石花草,竹林掩映的味道,而那座頗有古風的二層小樓就矗立在這樣一幅美景之中。楊光四處張望着,新奇又愉悅地走出大門外。
楊光大大地伸了個懶腰舒展身體,貪婪地吮吸清早的新鮮空氣。陸離家門口的這條路格外怡人,沿着院牆,種滿了淡粉色的月季,此時清晨的露水還未散去,陽光出現,整叢月季綿延開去,好像一條閃閃發光的粉色綢緞。她邁着輕快的步伐,加速尋找早餐的進程。
将近轉角,花團錦簇下的蔥茏陰影中,霍然有一個身着校服的身影嵌入其中,毫無違和。
少年的清冽與這個清晨如出一轍,他伫立在花叢中擡起頭來,一雙明眸,譬如朝露,對上她的一刹那,卻流露出炙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