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路?”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孩子,似乎費解他為何如此清晨便出現在這裡。
“别瞎想。我是今早過來的,一會就去上課。你身體,好些了嗎?”他扯了扯肩上的書包,依然站在原地和她對話。
楊光點點頭:“昨天回去那麼晚,父母擔心了吧?真的是……”
楊光還沒說完,淩路便打斷了她:“不許道歉,也不許緻謝。”見她臉上閃過一絲細微的驚訝和不解,他穩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緒,從粉色的月季花牆中緩緩走出。“因為,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少年宛如從花叢中脫胎而出,一步一步,走向她,站定在她面前,直直地望進她眼中。這種感覺很奇異,也很絕妙。好像她的眼睛裡,隻容得下他。這有些讓他沉醉其中,認真的臉龐帶了些欣喜。
“甚至從一開始,出現在你眼前,就是為了你。”
在楊光震驚的目光中,少年徐徐蹲下,單膝跪地,伸出手,遲疑了片刻,還是捏上她左腿的褲腳,輕柔地向上卷起三匝。幾乎貫穿整條腿的疤痕,立即嶄露邊緣。見到它,少年的手幾乎一瞬間下意識地想要觸碰,理智卻及時将他制止。于是他深處的手停在半空,後,落寞地收回。
“那場車禍,起因在我,而你終結了它。”他依然半跪在原地,眼神中情緒湧動,曾經潛藏的心意再也無法隐瞞。
少年的話,讓楊光如遭電擊般意識到一整串的事情是何意。她向後退了一步,也蹲了下來,先是迅速地将自己被卷上的褲腿放下,又虛扶了一把少年的胳膊,讓他和自己一起重新站起來。而這一些列的動作,倒也算是破壞了少年繼續往下講的步調。
“淩路。無論對方是誰,遇上那樣的事,我的選擇都是一樣的,并無特别。你不必因此覺得我有恩于你。而且講台本來就會賦予人不一樣的光環幻影。你還小,對有些事情的認知還不明确,也許這兩種情緒,混淆了你的一些判斷。”
“我沒有混淆。我從沒把你當做恩人,也從沒把你當做老師。”少年的個子比她高了近一個頭,居高臨下,果斷地否認,“我知道啊,對你而言,我不是特别的。遇上同樣的事情,你永遠都是舍己為人的那一個。可是,就因為這樣,對我而言,你是最特别的。”
“楊光,我不小了,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所以,從今天開始,你可以把我當做一個男人來看嗎?”
少年的執着混合着欲望,他的眼神有一刹那讓楊光有些不知所措的心慌。能好好說的道理,似乎都被人家見招拆招地化解,此刻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在處理感情問題上有多菜鳥,簡直是黔驢技窮一般尴尬。這如果是個同齡人她或許還好意思直截了當地拒絕。可是人家是正在備戰高考的優秀高三生,前途一片光明。如果解決不好,影響了小朋友的未來可罪孽深重了。
心裡有個聲音越來越大地告訴她,逃跑吧!逃跑吧!既然當下毫無解題思路,就逃跑吧!
于是,她搓了搓生出一層冷汗的手心,佯裝鎮定地開口:“可是無論如何,老師都希望你高考一切順利,能進入自己理想的學校,有一個美好的未來。這件事,等你高考結束後,我們,再談吧。哦,對了,我突然想起來有個重要的事情,要回去一趟。就不送你了,快去上學吧!拜拜!”
說罷,楊光轉身就走,沒幾秒,就竄進了陸離家。
少年站在原地,望着已經消失的人,目光悠遠。也罷,他這一夜失眠,伴着黎明的朝陽出門,本就是隻為将自己的心意告訴她。
淩路剛準備轉身啟程,視線劃過斜上方二樓的露台,頓時停駐。
那個高挑的男人披着一襲漆黑的古風長袍站在露台,手裡端着一盞熱氣騰騰的茶,胸前隐約能看見繃帶的痕迹。兩人視線交錯,男人面上是一貫的溫柔表情,沒有透露任何情緒,隻是平靜地望着他,甚至客氣地朝他舉了舉手中的熱茶。少年反而被看的神情凝重,随即挑釁地勾動唇角,伸出拇指反扣下來,甩過書包大步離去。
二樓的男人猶如松柏不為所動,從離去的少年身上注視,又落在此刻正在庭院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暴走、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女孩身上。目光流轉,不知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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