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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桐珂看見文芮青眼底戲谑的笑。
那笑很純粹,瞳孔裡盛着七零八碎的光。
他下意識摸了把衣兜,還在納悶這人哪來的鑰匙的時候,文芮青已經把鑰匙抛給了他,隻留下一個背影:“路隊還是看好自己的東西吧。”
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随後消失在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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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用嗎?”女人的聲音帶着些猶豫,她拉開面包車的門,看着麗嬌坐進副駕駛。
麗嬌的頭重重靠在座椅上,眼也不擡:“不然怎麼辦?被搞死?”
她的舉止明顯要比駕駛座的女人灑脫,頭一低,漂亮的眼睛從墨鏡後看過來:“得快點,警察最近在跟我。”
女人明顯還很糾結:“可是……”
“别可是了。”麗嬌打斷她,“你就是太糾結了。做人不能那麼唯唯諾諾的,想想銘妹,她的命也是命。就算不為了自己,為了她搏一次吧。”
面包車一陣靜默。
下一刻,女人一腳踩下油門,很快駛離了小區。
“對喽。”麗嬌笑着肯定了她的行為。
她的聲音很小,被寒風刮得支離破碎:“再說了,不行死的也是我。”
“我不會讓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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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路桐珂很早就到了分局,忙活半天,寫了報告後才看了眼表,估摸着那人快到了。
指針指向八點。
如如預料般的那樣,門被推開。文芮青一副沒睡好的模樣,病恹恹地走進來。
路桐珂沒說話,看着那人進了衛生間,出來的時候睫毛上還挂着水珠,模樣倒是精神了不少。
“去範衡家。”路桐珂站在他旁邊整理了下表帶。
文芮青點了點頭,聽話地推門出去。
他倒是沒想到會在這遇到姜離樹,畢竟這家夥夜出晝伏,居然能在早上八點看見姜大法醫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早。”姜離樹摘了眼鏡順手把它挂在口袋,揉着眼睛跟文芮青打招呼,很理所當然地一伸手,“通宵加班一整晚,你大早上侍寝帶飯沒?”
文芮青忍不住莞爾:“沒,算我欠你的。”
姜離樹帶上眼鏡,不滿道:“哦,有了老婆忘了娘。白眼狼。”
“白眼狼”對他這瞎說話的本領無奈,他隻是給一隊搭把手而已,哪來的什麼老婆娘的,說得好像背叛了整個分局。他從兜裡找了找,翻出一塊昨天沒吃的話梅糖遞過去:“您老還是好好休息吧。”
姜離樹不客氣地接過糖,撕開放嘴裡。他沒說話,點了點手機,意思是微信有事跟他說。随後就跟幽靈似地飄然地走了。
文芮青剛想說有什麼話直說,一轉頭,一個高他半個頭的身形正站在他後面。
路桐珂對上他的視線,沒有說話。
文芮青也隻能當無事發生,默默地跟在後面去了停車場。
文芮青的狀态不好,看着不适合開車。于是乎上司又變成了司機。路桐珂還主動給他拉門。
到了車上文芮青的眉頭也皺着,他的坐姿不算放松,甚至算得上拘謹,連背都沒有靠到靠背上。
“你累就睡會兒。”路桐珂瞥了眼旁邊略微緊繃的身體。
文芮青沒說話,隻是輕輕地舒出一口氣。
路桐珂覺得哪裡不對勁。仔細看才發現他脖子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項鍊,藍寶石的,幽幽發着光。
汽車沖出去,隻留下一串難聞的尾氣。
到了地方文芮青才看起來好了些,起碼不那麼束手束腳。
範衡家在一個老式小區,但沒丁爸爸家那麼寒碜,保潔也會好不少。
照局裡消息上寫的,他們來到六樓,敲了半天門卻沒有一個人來開門。倒是隔壁的門開了,一個穿着大褲衩的大爺被煩的不行過來看了眼。他好心提醒到:“沒人就别敲了。”
“您知道隔壁這位?”路桐珂看着這位頭發稀疏的大爺,也不明白大冬天的怎麼會有人隻穿個背心褲衩就出來了。
“害,不瞞你說這房子也是我的,租客昨天剛退的房,”大爺擺擺手,“怎麼了,你們找他有事兒?”
“嗯,他欠我們錢。”路桐珂随口道。
文芮青偷偷睨一眼他。還真是的,騙人也不換個借口。
“啊,不會吧,”大爺語氣誇張,認真道,“我看着小夥子挺好的,平時房租也按時交。”
路桐珂想了想:“您有他聯系方式嗎?我們真的急。”
大爺很大方,招呼兩人進房間:“我有個專門記房客的電話本,等我給你找找。”
路桐珂跟大爺扯家常。從“您怎麼跟範衡認識的”到聽着大爺吹完了自己靠做手藝買下兩棟樓後才假裝不經意地開口:“哎大爺,你這隔壁的平時怎麼給房租的啊。”
大爺還真捧出個破本子遞給文芮青:“你找找,那個姓範的。”
“他啊,哎,說起來也奇怪,人家都是手機轉賬的,就他給現金。”大爺邊回想邊應着路桐珂。
文芮青記下電話号碼,把本子還了回去:“麻煩您了。”
“多大點事。”大爺豪邁地擺擺手。
下樓的時候文芮青就撥了号碼,手機傳來一陣忙音。
“對不起,您撥打的号碼是空号……”
兩人驅車回到分局。
“你覺得呢?範衡在缪益爾被抓後一天退房,這不是偶然事件。”路桐珂眼睛看着路,卻能慢條斯理地跟文芮青分析案子,“我猜他肯定和丁萬納失蹤有關系。”
旁邊半天沒動靜,剛好碰上紅燈,路桐珂轉頭去看文芮青。
文芮青抿着唇,眼睛看起來很空洞,也沒察覺到路桐珂的動作。
“文芮青。”路桐珂叫了句他的名字。
“嗯?”像是做夢突然被驚醒,文芮青偏了偏頭,神色不明朗。他低着頭,“抱歉,剛剛沒聽見。”
路桐珂難得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随口道:“沒睡好?”
“沒。”文芮青回答的很快,語氣急促,像是在掩蓋什麼。
路桐珂不動聲色地掃了他一眼後收回視線。
停車的時候剛好碰到了章倩和宋勤,隻見兩人臉色也不算好。連招呼也沒打,隻是搖頭。
估計查畢傲敬也不順利。文芮青輕歎了口氣。
兩撥人剛進辦公室,被常捷一嗓子吼了出來:“麗嬌跑了!”
本來就毫無進展的案件一下子又少了一個關鍵人物。
路桐珂面上波瀾不驚:“别急,好好說。”
文芮青則沒什麼表情,像是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果。
“監控今早三點零五,她戴着墨鏡上了一輛破面包車,”常捷調出監控,“出現是在春佛花真門口。面包車也停在那裡,人卻沒出來。”
“淩晨四點二十四,她和一名男性從酒店出來,上了面包車後揚長而去。”
“監控拍到她最後出現在東山大道,随後就從小路下去,消失了!”
衆人都不說話了。丁萬納那頭剛有一點線索就斷了,這邊也是。仿佛老天都在跟他們開玩笑,不希望他們繼續查下去。
“沒事,她已經知道我們在查她了,現在行動估計也會提供給我們新的思路。”路桐珂拍了拍常捷的肩膀,份量很重,“會有線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