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旭瞧見聶莞這般反應,心中别提多得意了,臉上洋溢着志得意滿的笑容,他張開雙臂,像個邀功的孩子般問道:“怎麼樣,我今兒這身打扮帥不帥?”
聶莞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嘴角微微上揚,擠出一絲笑容,點頭應道:“帥,确實帥。”其實,鄭醫生的心思她又怎會不明了,隻是她的心早已被方燃填滿,即便如今方燃棄她而去,她對鄭旭也生不出半分男女之情,哪怕他改頭換面,對她關懷備至,也難以撬動她的心弦。
不過,鄭旭可不知聶莞心中所想,見佳人認可自己的帥氣,他身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隻覺這幾日的辛苦沒白費。
這時,幾名急診的同事恰好在門口撞見鄭旭,瞧見他這煥然一新的模樣,紛紛像見了新大陸般,圍上來打趣調侃。
聶莞見自己在這兒也沒啥事兒了,便率先擡腳走進醫院大門。
鄭旭見她先走,哪肯罷休,撇下打趣的同事們,擡腿就緊跟在聶莞身後。這一幕,正巧被同事們瞧在眼裡,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閃爍着八卦的光芒,心照不宣地交換着眼神。
急診室,顧名思義,是與死神賽跑、搶奪生命的戰場。在這裡工作,每一分每一秒都珍貴無比,生死往往就在一線之間,或許就因為一秒之差,就能從閻王爺手裡搶回一條鮮活的生命,同樣,也可能因為這一秒的延誤,讓一個生命就此消逝。
因而,急診科的宗旨便是:絕不放棄任何一位病人。
急診科的忙碌不分晝夜,忙起來連口熱飯都吃不上,那是常有的事兒。聶莞本想着中午抽空去影像科做個腹部彩超,瞅瞅寶寶的發育情況,可從上班伊始,她就忙得腳不沾地,連午飯都沒顧得上吃。好不容易剛得閑片刻,指揮中心的電話就急促響起,說是某一路段突發連環車禍,事發地點距離醫科大學附屬醫院最近,任務自然而然就派到了她們科室。
沒辦法,聶莞被護士長點了名,跟着急救車奔赴現場搶救傷員。
剛坐上急救車,聶莞就感覺眼前一黑,腦袋暈暈乎乎的,她心裡清楚,這是長時間未進食、未飲水引發的低血糖症狀。可出來得太急,身上啥吃的都沒帶,哪怕有塊糖果也好啊,萬一待會兒自己體力不支,非但救不了傷員,反倒成了需要被搶救的那個,那可就麻煩了。
主任一共派出五輛急救車,每輛車配備一名醫生和兩名護士,聶莞恰好與鄭醫生、崔洋同乘一輛。
警笛聲響徹整座城市,平日裡擁堵不堪的道路,此刻為急救車讓出一條綠色通道,大家都深知這是救命的車輛,人命關天,容不得半點耽擱。
聶莞也深知此刻責任重大,絕不能掉鍊子,強打起十二分精神,力求不出差錯。
就在這時,鄭醫生仿若變魔術一般,從兜裡掏出一袋面包,遞向聶莞,關切地說道:“從上班就開始忙,你肯定沒吃飯吧,快,拿着吃,救護車馬上就到地兒了。”
此時此刻,這袋面包對聶莞而言,無異于救命稻草,她也沒跟鄭醫生客氣,伸手接過,感激地說道:“謝謝鄭醫生。”
鄭旭溫和地笑了笑,輕聲說道:“大家都是同事,别這麼客氣。”
崔洋在一旁瞧着這一幕,心裡那叫一個不是滋味,仿若有千萬根針在紮。她滿心哀怨,為什麼鄭醫生的眼裡總是看不到她的存在呢?
今日的鄭醫生打扮得格外帥氣,愈發襯得他魅力四射,這讓崔洋對他的愛意愈發濃烈。
聶莞這才想起旁邊還坐着崔洋,她也沒吃午飯呢,而且崔洋鐘情于鄭醫生,自己剛才那般舉動,怕是讓她心裡不好受了,頗有鸠占鵲巢之嫌。
想到這兒,聶莞撕開面包袋,将面包一分為二,把另一半遞給崔洋,柔聲說道:“洋洋,快吃吧。”
崔洋雖說心裡不樂意,可肚子實在餓得咕咕叫,也顧不上許多,伸手接過半個面包,兩三口就吞了下去。
車禍現場慘不忍睹,幾輛車被撞得嚴重變形,傷員卡在車内動彈不得,頭部、臉上鮮血淋漓,瞬間便昏死過去。
現場早已被警察拉起警戒線維持秩序,消防員手持破拆工具,争分奪秒地拆除擠壓變形的車門,隻為能盡快救出傷員。
别看鄭旭平日裡追聶莞時一副情意綿綿的模樣,可到了救人的關鍵時刻,他臉上的神情瞬間變得嚴肅而專注,急診科的醫護人員全都聽從他的指揮,救援工作被安排得有條不紊。
“大家先對傷員進行傷情分類,急重症患者優先救治!”鄭旭正在給一名昏迷的傷員做身體檢查,随後扭頭朝身後的同事們喊道,“小莞,崔洋,你們誰過來幫我一下,這邊傷員心髒停跳了!”
聶莞正在給另一名傷員檢查傷情,這名傷員的傷勢不算太重,聽到鄭旭的呼喊,她立刻放下手頭的傷員,快步跑向鄭旭。
“鄭醫生。”聶莞叫了一聲,緊接着打開急救箱,迅速配合鄭旭展開搶救工作。
車禍現場濃煙滾滾,刺鼻的黑色濃煙彌漫在空中,幾名消防員抱着水管,奮力撲滅着火的車輛,竭盡全力将危險系數降到最低。
車禍現場的傷員大大小小一共有十多個,其中重症患者三人,需即刻回醫院動手術;還有幾名輕症傷員,需入院治療;不幸的是,有兩名傷員傷勢過重,當場死亡。
聶莞心中秉持着絕不放棄的信念,哪怕明知希望渺茫,她也絕不甘心眼睜睜看着一個年輕的生命就此消逝。她固執地堅持給已經宣告死亡的傷員做心肺複蘇,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聶莞不知道自己究竟按了多久,可躺在地上的傷員依舊毫無反應。她滿心不甘,這麼年輕鮮活的生命,怎麼能就這麼輕易地隕落呢?她還有大好的人生未曾經曆,怎麼可以就此離去?
聶莞深知,幹這一行,不能太過感情用事,可她就是做不到。每次看到病人們被病痛折磨,她的心就像被無數隻手揪着,疼得厲害。記得有一回,醫院裡來了一對花甲之年的老夫老妻看病,兩位老人走路都顫顫巍巍,連口熱飯都吃不上,聶莞于心不忍,在老人住院期間,經常自掏腰包買飯送到病房,她覺得自己能幫一點是一點,不然心裡這道坎兒過不去。
眼前躺在地上的女孩,看着和她年紀相仿,聶莞忍不住埋怨老天爺不公,為什麼要狠心終結這麼年輕的生命呢?
她一心想要挽救女孩的生命,所以不死心,繼續執着地給女孩做心肺複蘇。
鄭旭早已判定女孩無救治可能,放棄了搶救,轉而救治另一名重症傷員。待看到聶莞的舉動後,他幾步跨到聶莞身前,一把推開她,大聲吼道:“你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她已經死了,死了你懂嗎?”
聶莞猛地擡起頭,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奔湧而出,她雙手緊緊揪住鄭旭的白大褂衣角,聲嘶力竭地祈求着:“求求你,救救她吧!她還那麼年輕啊!”那顫抖的嗓音裡,滿是不甘與絕望,仿佛隻要她抓得夠緊,就能把女孩從死神手裡搶回來。
鄭旭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他行醫多年,還從未見過如此執拗的人。當下,一股怒火“噌”地從心底蹿起,燒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擡手在空中用力揮舞了一圈,像是要把這股無名火發洩出去,随後,用近乎咆哮的聲音沖着聶莞吼道:“聶莞,你給我清醒點!擡頭好好看看,這周圍還有多少重傷員在眼巴巴地等着我們去救!你在這兒為一個已經沒了生命迹象的人瞎折騰,純粹是在浪費寶貴的時間,要是再這麼拖下去,那些還有救的活人都得被你給耽誤死了,你負得起這個責嗎?”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崔洋心急火燎地跑了過來,她雙手使力,一把拽住聶莞不停顫抖的身子,臉上堆滿了焦急與歉意,趕忙向鄭旭解釋:“鄭醫生,您千萬别生氣,莞莞她可能是太累了,這一整天連軸轉,精神高度緊繃,才一時犯了糊塗。”說着,又扭過頭,目光溫柔且帶着幾分心疼地看向聶莞,輕聲勸道:“莞莞,咱先冷靜冷靜,現在可不是任性的時候,每一秒都關乎生死,咱們都得聽鄭醫生的,隻有這樣,才能救下更多的人,知道嗎?”
聶莞像是被鄭旭那一嗓子吼回了魂,眼神裡的混沌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片刻的清明。她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滿心愧疚地看向鄭旭,嘴唇嗫嚅了幾下,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對不起,鄭醫生……”聲音帶着幾分哽咽,低低地飄散在空氣中。
鄭旭胸膛劇烈地起伏了幾下,顯然還在氣頭上,不過見聶莞恢複了理智,情緒也稍稍緩和了一些,可語氣依舊冷硬得像塊石頭:“哼,現在是什麼時候?人命關天!不是你随心所欲、感情用事的場合。你要是再敢胡來,自己作死别連累我們大家跟着遭殃。”撂下這句狠話,他便頭也不回地轉身,大步邁向其他等待救治的傷員,隻留下一個略顯疲憊卻又無比堅定的背影。
片刻之後,所有傷員都被安全地擡上了救護車,送往醫院進行進一步救治。現場,喧嚣漸漸散去,隻剩下警察在有條不紊地維持着最後的秩序,消防員們則忙着清理殘留的廢墟,剛剛那場驚心動魄的生死營救,仿佛一場噩夢,卻又如此真實地刻在了每個人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