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旭吃飯前，先給聶莞夾了一塊紅燒肉，紅燒肉肥瘦相間，泛着誘人的焦糖色光澤。可聶莞瞧了一眼，胃裡就一陣翻騰，她現在隻想吃點清淡的，這油膩的紅燒肉，多看一眼都難受。但她還是強忍着不适，把肉放進嘴裡，沒嚼幾下就匆匆咽下。

吳峰是個話痨，邊吃邊打開了話匣子：“對了，那個喝農藥的女孩怎麼樣了？”

崔洋邊往嘴裡塞飯邊回答：“命算是保住了，不過胃被農藥腐蝕得厲害，後續還得進一步治療。”聶莞沒吭聲，她胃裡正不舒服，一張嘴怕就吐出來了。

許一娜性子冷，不愛在吃飯時聊天，大家都習慣了，也沒人計較。鄭旭剛來急診一個月，和大家還不算熟絡，跟許一娜更是沒什麼私交，他不像吳峰那般能跟誰都聊上幾句，也不喜歡刻意讨好，所以和許一娜隻是普通同事關系，工作時交流幾句，私下基本沒話說。

吳峰自顧自地念叨：“年紀輕輕的，有什麼想不開的，這下可好，身體垮了，還連累父母，何苦呢！”

崔洋白了他一眼：“你沒經曆過别人的痛苦，就别在這兒說風涼話。人家女孩肯定是碰到了解決不了的難題，或者受了什麼委屈，要是能過得去，怎麼會喝農藥自殺。”

聽說女孩父母報了警，還聯系了學校領導，下午警察就去學校調查了，希望能早日還女孩一個公道。

吳峰自知說不過崔洋，立馬舉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說了。不過說真的，你們今天可夠慘的，啧啧，被吐了一身。”

“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們當護士的，早就習慣了。”

吳峰像是想起了什麼，繪聲繪色地說：“我第一次來醫院實習，被分到病房，給一個大爺做灌腸，結果大爺沒忍住，‘嘩啦’一下，噴了我一身，那叫一個透心涼。這麼一比，你們今天還算好的。”

經他這麼一描述，大家腦海裡瞬間有了畫面。許一娜依舊面無表情，不過加快了吃飯速度，幾口扒完，起身就走，連招呼都不打。

崔洋氣得瞪圓了眼，拿起筷子朝吳峰比劃：“你這小子，沒看姑奶奶正在吃飯啊！”

鄭旭皺着眉頭，無奈地看着吳峰搖頭：“你啊，說話也不分場合，真讓人操心。”

聶莞隻覺得胃裡一陣翻湧，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快步朝衛生間跑去。崔洋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轉過頭狠狠瞪了吳峰一眼：“都怪你，把莞莞都說吐了。”

吳峰也傻眼了，伸長脖子望着聶莞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語：“有這麼嚴重嗎？”

鄭旭看着自家這愣頭青徒弟，心累地歎了口氣：“你啊你，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

女衛生間裡，聶莞把剛吃下去的飯吐了個幹淨，胃裡一陣痙攣，身子抖個不停。

今天她上白班，這會兒早過了下班時間，她隻想趕緊回家，好好睡上一覺。

等她走出衛生間，鄭旭正等在門口，見她出來，忙問：“小莞，你沒事吧？”

聶莞搖搖頭：“我沒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沒有，我挺好的。”

鄭旭解釋道：“都怪我那徒弟，口無遮攔的，你别往心裡去，他就是這麼個人，沒壞心眼兒。”

聶莞輕聲說：“好，我知道，你别再說了。”

鄭旭擠出一絲笑容：“那我送你回家吧，正好我也順路。”

聶莞心裡清楚，這哪是順路啊，鄭醫生家往西，她家往東，根本不是一個方向。她努力扯出一抹笑：“鄭醫生，真的不用，我在門口坐公交回去就行，謝謝你。”

聶莞先去換衣間換了衣服，出來時，鄭旭果然還等在門口。她和崔洋不同路，崔洋已經先走了。

鄭旭晃了晃手裡的車鑰匙，輕快地說：“走吧，我送你。”說罷，徑直朝電梯間走去。聶莞剛想拒絕，可鄭旭根本不給她機會。

兩人一同乘電梯下樓。

夏日的夜晚，微風輕柔地吹拂，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花香，輕輕拂過臉頰，一整天的疲憊仿佛瞬間消散。聶莞深吸一口氣，頓覺神清氣爽，心裡的郁悶也一掃而空。

她并不想和鄭旭一起走，既然給不了他想要的，就别輕易開始，也不想耽誤他的時間，拖拖拉拉不是她的風格。她微微偏頭，對鄭旭說：“鄭醫生，謝謝你的好意，不過真不用你送，我自己能行。”說完，沖他笑了笑，收回目光，邁下台階朝醫院大門走去。

鄭旭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聶莞已經走出老遠，他趕忙擡腳追上去，邊走邊說：“别啊，你一個女孩子，晚上自己走不安全，我送你，不麻煩的。”

不知為何，聶莞心情格外好，盡管今天累得夠嗆，胃口也不佳，可此刻心情就是舒暢，或許是這宜人的夏夜起了作用。她沒有停下腳步，走出醫院大門，徑直朝公交站點走去：“沒關系，鄭醫生，現在治安挺好的，我很安全。”

公交站點到了，聶莞站定等車。鄭旭不死心，可人家不願意，他也沒辦法，說多了怕招人嫌。最後，他妥協道：“那好吧，我陪你等公交。”聶莞也不在意，随他去吧。

這時，一輛出租車緩緩駛來，穩穩停在公交站點，司機師傅探出頭，看向聶莞笑着說：“小莞，剛下班啊？我送你回去。”

聶莞定睛一看，竟是陳景淮，不禁有些意外：“陳哥，你怎麼在這兒？”

“快點上車，這兒不讓停出租車。”

聶莞被陳景淮叫上車，臨上車前，對鄭旭揮揮手：“鄭醫生，我先走了，再見。”

鄭旭站在原地，滿心疑惑，這人是誰啊？怎麼和聶莞這麼熟？

沒人能回答他的問題，出租車已經疾馳而去，很快消失在茫茫車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