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徵繼續道:“告訴他們,想要維持人形的妖就和普通衙役一樣,每日上工,每月領俸祿,不願維持人形的妖也有俸祿,不過要呆在禦獸園,作觀賞之用。”
“日後禦獸園不再隻供達官顯貴賞玩,尋常百姓皆可進,當然了,需得支付銀錢。”
“後續需要整改的地方,我已經寫下來了,你務必落實下去。”傅徵憑空捏出一卷厚厚的卷軸,遞給褚時翎。
褚時翎深深呼吸一口氣,他滿心抗拒地接過卷軸,臉上帶笑地說:“少君若想遣散陛下後宮,不必如此麻煩…”
傅徵冷冷擡眸:“本君隻是為了物盡其用,并無私心。”
褚時翎忙道:“自然自然,多虧少君,後宮又省下一筆度支…既然如此,那妖族的諸位美人就還住在宮裡…”
“搬出去。”
“是是是,既然他們不是妃嫔了,那自然沒有住在宮裡的道理,還是少君想得周到。”
“周到個屁。”帝煜如是評價。
他漫不經心地瞥過南海送來的寶物,九方溪跟在他身後,将傅徵近日在典客司的所作所為全數告訴了帝煜。
九方溪斟酌着問:“陛下,莫非少君真的對您癡心一片?這才嫉妒成性,将一衆妖怪遣散出宮?”
帝煜不以為意地應了聲,“這隻是他想讓你們以為的。”
九方溪微微蹙眉:“那少君此番作為是為了什麼?節省度支,休養生息?”
“這是你要查明的事,如若發現他有異心,直接除掉即可。”帝煜語氣懶散地吩咐。
“……”九方溪沉默片刻,她想起傅徵那用得爐火純青的符咒,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帝煜突然頓住腳步,瞧見了被放在寶物中間的龍角,龍角仿佛珊瑚般瑰麗精巧,還散發着盈盈藍光,他微微俯身,把玩似的撫摸過龍角。
九方溪适時出聲,解釋:“陛下,這就是南海聖物,使者還特意交代,不能服用過多,否則少君遭不住。”
帝煜莫名其妙道:“怎麼?這玩意兒還得阿諾嚼吧嚼吧才能煉制?離鏡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
九方溪寬慰道:“妖族之物,邪乎也是在所難免,不然屬下先把這對龍角給阿諾少君送去,讓他盡快煉制?”
帝煜無所謂地應了聲,揮手讓九方溪退下,九方溪路走到一半,忽然停下,回身問帝煜:“陛下,還有一事,褚時翎讓屬下問您一句,妖族的諸位美人…真的要遣散嗎?”
帝煜:“随阿諾去,朕倒要看看,朕對他百依百順,他能為朕做到哪一步。”
“其他美人都好安置,隻是…鲛人族又送來一位美貌少年,陛下您看…”
帝煜不悅蹙眉:“淨送些沒用的公魚過來。”他不耐煩地擺擺手,敷衍道:“既然是鲛人族送來的,那就和這些東西一起送到阿諾宮裡吧。”
“是。”
傅徵望着殿中央琳琅滿目的寶物,聽着九方溪對自己的叮囑,心不在焉地點着頭,直到九方溪提起:“至于南海送來的少年…”
傅徵直起身子,看向九方溪:“少年?”
九方溪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傅徵的臉色,斟酌着說:“本是送來侍奉陛下的,可陛下已經做主将他送來甘泉宮,族人相伴,以解少君思鄉之苦。”
傅徵毫無情緒地笑了聲,稱贊:“九方将軍很會說話,怪不得能得陛下信賴。”
“少君言重了…”
傅徵一笑了之,又問:“陛下現下在哪兒?”
九方溪如實回答:“禦書房,我祖父和幾位同僚在跟陛下商量民生之策,少君若想過去,需得過上一個時辰。”
傅徵眸光微閃,他似是想到什麼般地翹起唇角,“我還是不去觸他的黴頭了。”
“嗯?”
“陛下素來讨厭長時間議政,議來議去的,也議不出來個什麼名堂。”
傅徵蓦地擡眸,看到九方溪打量自己的眼神,他微微挑眉:“你看我幹什麼?”
九方溪思索着說:“少君好像很了解陛下。”
傅徵的笑意消失在唇角,算了解嗎?他也不知道,畢竟他隻陪了嬴煜二十幾年。
神識絲絲縷縷地纏繞在房梁上,傅徵看見帝煜對着群臣破口大罵,甚至以殺頭做威脅,最後他将群臣都趕出去,靠在椅子上生悶氣。
果然生氣了,傅徵心想。
正在這時,帝煜袖口的濁氣朝房梁沖去,直接纏繞住了傅徵的神識。
傅徵:“……”
濁氣得意洋洋地将那近乎透明的神識綁到帝煜手邊,神識裝死般地躺在桌子上。
帝煜擡手,指尖劃過流水狀的神識。
甘泉宮内,正在打坐的傅徵蓦地弓起身子,他俯身按在床榻上,心神動蕩地攥緊床單,白皙的皮膚上蔓延出不自然的紅色。
“上次沒偷聽夠?”帝煜任由神識如同藤蔓般地攀爬上手腕,纏繞過虎口,他漫不經心地收攏掌心,不輕不重地握了握,低聲恐吓:“下次再敢偷聽,朕就殺了你。”
神識不滿地收緊力道,帝煜的手腕和虎口被勒出紅痕,他不以為意地笑了聲,評價:“是你沒道理在先,還敢對朕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