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鲛人的孱弱身子,傅徵簡直受夠了!想當年他的神識廣袤無垠,可籠罩于神州之上而不被萬事萬物所察覺,如今卻被帝煜這般拿捏,國師大人心中憋屈至極!
直到褚時翎帶着一個少年走進甘泉宮,“少君可歇下了?”清朗恭謹的聲音響起。
傅徵掀開眼皮,落目在大殿中央。
鋪天蓋地的冷寒從頭頂澆築至全身,褚時翎勉強站穩,與此同時,他身邊的少年被傅徵的氣場直接壓迫落地,展露出一條銀色的魚尾。
“啊。”少年瑟縮着蜷起尾巴,顯然被傅徵的氣場壓迫得十分難受,“少…少君。”
傅徵微微擡眸,攝人的威壓頓時消散,他不動聲色地注視着大殿中央的一人一魚。
褚時翎緩緩呼出一口氣,他擦去下巴上的冷汗,笑道:“這位公子是陛下讓臣送來的,應該算是少君的同鄉,請問少君想如何安置?”
傅徵阖眸,漫不經心道:“後宮中的其他妖怪如何安置,他就如何安置,是在典客司任職,還是安排在禦獸園,全憑褚行令做主。”
褚時翎微微一笑明白了,他揮手讓手下将鲛人少年先帶下去,然後俯身對傅徵作了一揖,“恭喜少君,賀喜少君。”他語氣溫和自然,拍起馬屁來不叫人讨厭。
傅徵輕笑一聲,悠悠問:“你倒是說說,喜從何來?”
“陛下不僅為了少君遣散後宮美人,更是将您同族交由您親手處置,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恩寵?”褚時翎笑道。
“恩寵?”
簡直是荒謬。
褚時翎感動道:“那自然是三千弱水,隻取一瓢飲啊。”
“……”傅徵百無聊賴地扯了扯唇角:“勞褚大人吉言。”
褚時翎打量着傅徵的神情,詢問:“少君有心事?”
“沒事。”傅徵随口回應,然後問:“本君昨日安排下去的事,辦得如何了?”
褚時翎自信地挺起胸膛,回答:“有條不紊。”
“這就好。”傅徵點了下頭,頓了頓,他又問:“你跟随陛下多久了?”
褚時翎含笑回答:“自從家姐去世,已有十五年了。”
“令姐是?”
“上一任典客司行令。”
傅徵自覺失言,“抱歉。”
“無事。”褚時翎坦然一笑:“家姐為救陛下而亡,也算死得其所。”
傅徵奇怪道:“救…陛下?”那孽障需要人救嗎?
褚時翎讀懂了傅徵眼底的疑惑,于是搖搖頭,回答:“臣當時不過十四歲,對這件事情不甚清楚。”
傅徵:“你十四歲便入朝為官了?”
褚時翎自信地彎起唇角,少年天才入仕為官,身負重任出使妖族,謀求人妖兩界和平,兢兢業業,嘔心瀝血!說的就是他。
“少君,神州之上,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足為奇。”褚時翎語氣微揚,他不過就是早當家一些,這不足為奇。
傅徵:“我的意思是,這官你當得明白嗎?”
當官和當家可是全然不同的兩件事。
“……”褚時翎覺得傅徵很是冒犯,他屈辱地瞪大雙眼,然後像一隻被戳破了的河豚魚迅速蔫兒了下去。
他垂頭喪氣地回答:“當不明白啊,這不就被輯妖處爬到頭上來了?梁寬嶽那小子仗着年齡大資曆深,處處壓我一頭。”
傅徵由衷道:“你确實不容易。”
典客司行令,聽起來頗有氣勢恢的官職,落在褚時翎手裡,也隻是幫帝煜管着一群…飛禽走獸。
褚時翎氣憤道:“若是我姐姐在,梁寬嶽那小子…哼!”
傅徵語氣殷殷道:“不論你姐姐在與不在,你都要長大成人,況且你心思活絡,本君相信,隻要假以時日,定有你獨當一面之時。”
“……”褚時翎神色愣怔地望着傅徵,這類語重心長的教導,他有許久未曾聽過,卻讓人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隻能颔首稱是。
傅徵瞧出褚時翎對自己的防備心減弱,自然而然地問:“陛下經常被大臣們氣到嗎?”
褚時翎恭謹回複:“那倒不是,九方大人未回朝時,朝臣們唯陛下馬首是瞻,如今九方大人回來了,還帶着北沙的一衆能臣良将,他們不喜陛下這般…休養生息的策略,自然會對陛下多加谏言。”
休養生息?傅徵微微挑眉,恐怕褚時翎還美化了帝煜的所作所為,帝煜對于内政和民生,完全是置之不理的狀态。
能讓陛下上心的隻有人族存亡與妖族混亂,至于其他的,帝煜都放手給手下大臣們去做。
顯而易見,帝煜身邊的大臣都讓他養得很沒用,傅徵在心裡評價。
不僅傅徵這麼想,就連九方黎也這麼想,所以這老頭子才快速地讓自己人取代了朝中的重要官職。
傅徵沉吟:“他倒是樂得輕松。”
“誰?”褚時翎不解。
傅徵緩緩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