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會很快的遺忘一些不愉快,而專心緻志的沉浸在自己給自己編制的美夢中。
孫念很樂意這麼做。
躺在花園外的椅子上寫寫詩。
又或者是拿起畫本速寫下不遠處的女人——那個正襟危坐,正在認真翻譯論文的蔣司憶。
這種類似于蜜蜂初嘗花蜜般的郁熱與震顫是她在國内猶豫不決時,從未想到過的。
于是她又重新愛上了晨跑,愛上了夜遊,即使她已經快要忘記自己最初愛上它們是什麼樣的感受。
但沒關系,現在孫念将為它們賦予另外的一層意味——那就是能夠和蔣司憶毫無顧忌地呆在一起。
樹蔭下的陽光影影綽綽的打在書頁上,像是金色的碎片。
看得累了,孫念慵懶地眯着眸子,頭頂上即将成熟的無花果被傑森照顧的極其細緻,旁邊是一棵同樣碩果累累的梨樹。
稍微放松下來,短暫忘卻方才看進腦子裡的故事情節。
她的視線跟随那些随風搖曳的果實一起晃動,腦海中隻剩下各種食物:梨子果醬、無花果幹、無花果冰激淩……
這些嘗起來都甜滋滋的,蔣司憶應該會喜歡。
想到這,她又再次将視線瞥向坐在她不遠處的那個人。
半縷碎發從耳後滑落到臉頰邊,纖長的睫毛随着主人看書的節奏而微微顫動,漂亮得找不出缺點的側臉。
簡直就是藝術品。
前兩天她們晨跑時經過書店買的那一本厚厚的參考書,明顯這人已然看了大半。
弗蘭西斯卡半個小時前過來送了一次檸檬汁,現在她腰前挂着音響,放着不知道哪國語言的土嗨歌,正站在頭頂陽台上收衣服。
那個音樂聲就像從天上劈頭蓋臉砸下來的雨點。
她哼着歌,遠遠望見孫念朝蔣司憶坐的位置走過去,還大聲嚷嚷着叫她别去打擾對方工作。
還不知道誰吵誰呢。
她暗自腹诽了一番,被她們議論的主人公此刻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蔣司憶拿起放在旁邊的杯子也給孫念倒了一杯,她仰着腦袋對站在上面的那個女人說:“怎麼會,孫念很聰明,我有不會的問題還要請教她。”
這話讓坐下來的人心中莫名發虛,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沒加夠蜂蜜的檸檬水酸的人直打寒顫。
她默默放了回去,聽着旁邊這人和弗蘭西斯卡聊天。
話說這人學語言的天賦還真是令人咂舌,來這才一周不到,意大利語說得有模有樣。
她斜睨了一眼對方已然喝淨的杯子,還是覺得有些不解。
或許隻是自己多想?
其實蔣司憶其實本身就比較喜歡這些比較貼近食材本來的味道?
她的手指摩挲着對方放在桌上的本子側邊,耳畔那叽裡咕噜的DJ聲漸漸遠去。
見對方轉過身來,她連忙收回手,正襟危坐。
“你今天的事情做完了嗎?”
“還剩下這些就看完了。”蔣司憶的拇指和食指夾着厚厚幾頁書,又用另外一隻手比劃旁邊論文上一眼望不到頭的幾段文字。
“晚上還要把這幾段整理一下,其他的就留到明天再來。”
“還有這麼多事。”她洩氣般地把腦袋貼在木桌上,語氣悶悶的抱怨:“這簡直是虐待人,他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蔣司憶正要把筆蓋扣上,聽到這句話先是一愣,然後單手撐着臉頰,哂笑了聲,“和我之前相比,孫教授已經算是個很仁慈的老闆。”
“況且……還有你帶着我到處走走。我已經很滿足了。”
孫念心中竊喜,蓦然坐直身子,悄咪咪地繃着嘴角,清了清嗓子,“那我們下午出去轉轉。我聽說……附近好像舉辦了一個音樂節。”
聽到關鍵詞,蔣司憶心中一動,問道:“下午……吃過晚飯之後?”
“當然是吃晚飯前啦。到時候那邊還會有小吃擺攤,如果帶着個吃得飽飽的肚子去,豈不是不尊重那兒的氣氛?”
蔣司憶抿唇糾結着,斷斷續續道:“那不太好吧……我們昨天就沒有在家裡吃飯。弗蘭西斯卡和孫教授會生氣的。”
“去嘛。”孫念才不管這些,“應該會很好玩的。”
思忖片刻,她隻得無奈地聳了聳肩,毫無威懾力的與旁邊這人約定,“那明天就不行了哦。”
很乖巧地點點腦袋,孫念爽快地答應:“一言為定。”
……
那個活動在靠近城鎮的中心舉辦,她們過去還有些路程。
她去車庫旁将自行車擦拭幹淨,靠在牆邊後,便回房間沖了個澡,換了一身适合出門的衣服。
将裸露的皮膚上抹上一層厚厚的防曬霜,她站在自己隔壁房間外,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敲了敲門:“走吧。”
*
穿過連接寬闊廣場的那條短街道,越靠近大廣場,裡面密密麻麻的說話聲就像馬賽克似的源源不斷湧進耳中。
這裡擠滿了看熱鬧的農民和鄉間别墅居住着的住戶們,還有一些和她們一樣慕名而來的閑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