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灑澆過的地方可以見到彩虹嗎?
冰涼的山泉水迫不及待地穿過水管,擁抱住被修剪得井井有條的草垛。
微微的水霧跟随着空氣噴灑在臉上,涼得人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孫念戴着耳機,抱着畫本坐在花園外的白色镂空花邊鐵椅上。
她眯着一隻眼,用筆丈量了一下廚房窗戶裡透出來的人影。
随後又在紙面上勾勒上幾筆,快速地用畫筆定格下正在寬大方形島台上備菜的蔣司憶。
藏藍色的頭巾包裹住她又黑又密的長發,奶黃色的圍裙用一根長繩服帖地圍住腰身,拿着刀的手臂肌肉若隐若現。
是孫念最喜歡的線條感。
她寥寥幾筆勾畫出對方姣好的面部弧度,眼睛從蔣司憶的臉緩緩下移,企圖剖析她衣服之下的人體結構。
這副打扮是弗蘭西斯卡的常态,可穿在蔣司憶身上卻有莫名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是什麼呢……她咬着筆頭思忖着。
年輕、溫柔的人·妻?
被這種奇怪的想法影響了思緒,孫念趕忙搖晃腦袋,捏了捏自己的虎口。
伏案切菜的人用布擦了擦手,調轉方向打開水龍頭清洗放在籃子裡的番茄。
洗着洗着,擡頭透過敞開的窗戶與坐在不遠處的孫念對上視線,對她露出了一個笑。
孫念用筆撓了撓頭,羞怯地将臉靠在手臂邊,擡起另外一隻手對着那人揮了揮手。
弗蘭西斯卡捏着新鮮的迷疊香擠進洗水池,高聲誇贊站在她旁邊的小廚娘。
話說,她之前有見過弗蘭西斯卡這麼喜歡過一個人嗎?
至少她沒有在自己身上見到過。
她總是能在孫念的身上挑出毛病來。
孫念在此之前還未察覺到這人對蔣司憶的愛憐,直到某一日的夜晚,她閑的沒事幹站在窗台邊吹晚風。
弗蘭西斯卡坐在花園的老位置打着盹。
或許是蚊蟲太過于惱人,她皺着眉毛,伸出那雙布滿老繭的手在自己裸露出來的皮膚上不耐煩地拍了好幾下。
她總是這樣。
盡管外面溫度如何,吃過飯洗了澡之後都會在那張凳子上小坐一會兒,孫念早已習以為常。
百無聊賴地将上半身壓在栅欄上,她很自然地轉過頭看向别處的風景。
花園石子路那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有人回來了。
蔣司憶風塵仆仆的從外面趕回家,孫念蔫了吧唧的神色瞬間消失殆盡。
她正想和那人打招呼時,卻見她腳步很輕地靠近在樓下坐着的人。
從包裡掏出了一個綠色包裝的藥膏,蹲下身,将膏體塗抹在對方被蚊子騷擾的皮膚上。
也許是冰涼的觸感讓瘙癢的不适感消散不少,弗蘭西斯卡忽地睜開眼,驚喜地喊了一聲蔣司憶的名字。
那雙粗大的手指捧着她的脖子,親吻過她的臉頰。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弗蘭西斯卡如此和藹慈愛的一面。
哦,不。
貌似還有一次。
那是她的孫女來家裡做客的時候,她哄着那個嬌氣的小姑娘入睡時才會有的動作。
蔣司憶是個魔法師,她總是有法子讓人沉醉在她編織的,名為魅力的法術之下。
或許就連孫秉圍也不例外。
因為每個人都喜歡她,所以孫念也必須說自己喜歡蔣司憶。
就像是要公開宣稱一個人擁有無法抗拒的魅力,以便隐藏自己想要擁抱她的渴望那樣。
如果反其道而行,扮作一副對其極其厭惡的模樣,那簡直就和全天下人宣告,你比任何人都更在乎她沒有差别。
因此,對于這份“喜歡”,她要比任何人都更加謹小慎微。
橡皮擦的皮屑弄得滿桌子都是,孫念抖了抖畫本,用布将桌面擦拭幹淨。
蔣司憶脫下外面的圍裙,坐在了自己旁邊。
“剛剛在幹嘛?”
“記錄生活。”孫念瞎扯了一句謊話,泰然自若地将手裡的畫本合上,“今天有客人來嗎?怎麼搞得興師動衆。”
“确實是要請客。”蔣司憶将視線移向正在和傑森說話的孫秉圍身上,賣了個關子,“不過沒有其他客人。”
陽光将搖椅與窗台下的地磚曬得暖洋洋的。
孫秉圍戴着他那副老舊的黑框眼鏡,鏡片内的眼角笑出了褶子。
他交代完事情扭過頭,朝她們那個方向走了過來,興高采烈地和她們說自己讓傑森早晨去訂了幾塊品質極佳的牛排。
并通知她們今晚準備好肚子吃烤肉。
這樣看來,弗蘭西斯卡應該早就接到了消息。
就連蔣司憶都過去幫忙,這個家不知道的,估計就隻有自己了吧。
“幹嘛突然吃得這麼豐盛?”孫念好奇地問道。
孫秉圍整了整領口,心情很好地說道:“當然是為了感謝蔣小姐的幫助了。”
“?”
可能是覺得孫念反正也聽不懂,于是隻是和她不厭其煩地重複一句話。
“多虧了蔣小姐發現了我論點的錯誤,不然還真是鬧笑話了呢。”
坐在一旁的蔣司憶寵辱不驚,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并沒有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