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錢很辛苦，你問問門店能不能退了。”蔣司憶很貼心地提供建議，伸手整理了一下對方被自己揉皺的衣領，說道：“不然，真的是破費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孫念還能說點什麼呢。她擡手搓了下臉，蓦地跌坐在床上。

床墊由于主人的動作而上下回彈了幾下。

“嗯。我會的。”

是夜，夏蟬類似于一群瘋狂的演奏家。一到天空擦黑，便開始登台演出。

房間面對花園的窗戶沒有關上，樹上的蟬鳴簡直就像沒有素質的闖入者，叽叽喳喳的惹人厭煩。

孫念坐在書桌前，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面前的那根漂亮的鋼筆。

它安靜地躺在筆槽中，并不知曉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呆愣愣地看上了許久，心中滿是荒蕪。

突然覺得，自己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人。

她将筆從皮質禮盒中拿出，動作緩慢地旋開筆帽，指腹輕輕點了點筆頭上的金尖。

像是想到了什麼，孫念像被燙到了一般，倏然将筆快速塞了回去，動作慌張地将敞開的禮盒蓋子蓋上。

歎了口氣，頹唐地趴在桌面上。

她怎麼可能想不明白，這個東西留在自己這，何嘗不是個燙手山芋。

可叫她把這麼有意義的物件就這樣輕易退掉，孫念又做不到。

絞盡腦汁，她站起身，打開了衣櫃，将自己放在櫃子最裡面的大衣圍巾搗鼓出了一個小窩。

等洞挖好，她鄭重地将盒子塞了進去，悲壯的像是參加了一場肅穆的葬禮。

既然舍不得，那幹脆就藏起來吧。

*

孫念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她面如死灰地盯着今天的午餐。

一大塊龍利魚肉上淋着檸檬西芹醬，甜點是乳酪檸檬蛋糕，搭配上當地的“B”牌甜酒。

但好在弗蘭西斯卡還沒有喪心病狂到不給孫念留活路。

至少那一盤新鮮出爐，還帶着點焦褐色的小黃馬鈴薯上，目前看來隻是撒上了一點海鹽和橄榄油調味。

她眼睜睜看着廚娘将橙黃色的土豆上那幾根烤得油汪汪的迷疊香用叉子挪開，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弗蘭西斯卡明顯就對自己這次的傑作十分滿意，她插着腰，招呼着大家一定要趁熱吃才行。

這些都是她的拿手好菜，孫念朝着那人的方向露出一個微笑，轉而拿起公勺打了一盤子的土豆。

她本想着埋頭吃，之後再悄無聲息地離開餐桌。

但很可惜，餐桌上包括孫念，也隻剩下蔣司憶和孫秉圍兩個人。

孫秉圍很喜歡弗蘭西斯卡做的菜。

這個故事說來就話長了。

之前小的時候經常能在和媽媽聊天的碎片中，了解到她和孫秉圍之前戀愛時的故事。

聽她媽媽說孫秉圍之前是個相當挑食的人，但是自己又是個對食物好吃與否一點都不敏感的人。

所以她那個時候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做飯的技術到底有多差勁。

不知為何，她有段時間瘋狂迷戀廚藝，非要給孫秉圍做飯。

她爸為了不讓自己的妻子掃興，硬着頭皮吃了一段時間之後，硬生生治好了挑食的毛病。

很巧的是，弗蘭西斯卡在他吃艾裡薇的飯吃得生無可戀的時機出現，開始做他們家的廚娘，才終于讓她明白自己真不是做飯的那塊料子。

于是成功解救下了連着吃黑暗料理一個多月的孫秉圍。

所以别說檸檬了，就算裡面下的是砒霜，她猜孫秉圍應該也會面帶笑意地吃下去的。

像是玩飯似的戳了戳盤子裡的小黃馬鈴薯，她用餐刀切成小塊小塊，有一搭沒一搭的塞進嘴裡。

“你在午餐前跑去外面吃過東西了？”孫秉圍拿着湯匙刮着盤子裡的檸檬乳酪蛋糕。

孫念擡頭，将勺子裡的土豆泥送進嘴裡，否認道：“沒有。”

之後又覺得這人問這話很奇怪，“你怎麼會這麼問？”

“那就多吃點。”他舀了一勺魚肉放進孫念的盤子裡，說道：“弗蘭西斯卡一大早就開始準備的。”

“哈哈。”她幹巴巴地笑了兩聲，叉子下意識地戳了戳魚肉，答道：“當然。我覺得很好吃。”

給孫念夾完菜，他溫聲對坐在旁邊的蔣司憶說：“蔣小姐也多吃一點，不要客氣。”

蔣司憶拿着叉子的手一頓，禮貌地點點頭，又微微側過臉，看了看坐在旁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