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門打開了。
林先生的表情不算開心,不過池遲也猜到結果了。
“池小姐,我爸那邊,還得麻煩你多照顧些。”
“會的,畢竟他也是我的老師。”
沉默了一會兒。
“臻臻,我們走吧。”
小女孩從長椅上下來,牽住了她爸爸的手。
走了幾步後,小女孩停了下來,從自己的小包裡掏出了一樣東西,是一把木頭梳子。
“阿姨,我很喜歡你,這是我自己刻的,送給你。”
池遲很驚喜。
“謝謝臻臻,我會好好收藏的。”
木頭梳子的齒并不平整,不能真的用來梳頭,她決定用個盒子裝起來,好好收藏。
身影漸漸消失在走廊盡頭。
臻臻一定會很幸福的,她想。
林先生一家走後,顧意來了。
“你怎麼來了?”
男人湊近她的耳朵旁,低下身子,輕聲道:“他也有找過我,不過我拒絕了他。”
池遲知道他說的是誰,隻是感到很詫異。
面前這位先生多年在國外,才剛回國,林先生找他有什麼用呢?
一團毛線盤踞在她腦海裡,總感覺答案就在那,現在卻好似怎麼也理不到盡頭。
在顧意的眼中,身下的人宛若一隻受驚的小貓,漂浮在身上的,是芊芊若仙的柔軟。
“小顧來啦?正好,你和小池一起去我家,把我那副畫拿來。”
“不能再拿了,你看這房間裡全是你的畫,再來就放不下了!”吳阿姨非常不贊同。
老頭很固執:“要的要的。”
池遲今天沒梳頭,頭發自然垂在肩膀,走動的時候,發絲劃過了顧意的胸前。
“林老師,聽吳阿姨的吧,我怕下次我再來都沒地方站腳了。”
顧意站在原地沒動,停滞了好些秒,才轉頭看去,走向了池遲。
“林老師,拿哪副畫?”
這次顧意坐上了池遲的副駕駛。
“你别太寵林老師了,他房間已經很多了。”池遲邊系安全帶邊說。
“寵嗎?”男人的聲音像是在自問,又像是在問多年前的自己。
‘啪’的一聲,顧意的安全帶也系好了。
路上車不多,池遲開口道:“我什麼時候開始上任你的助理呢?”
“明天可以嗎?”
顧意雙手放在大腿上,頭微低,眼睑半閉着,池遲看不清他的情緒。
“可以啊,我無所謂。”
林老師家就在楓城大學附近,這裡有個老小區,住着很多教職工。
門前的院子可以停車。
門口的花盆底有鑰匙,池遲擡起花盆,拿着鑰匙就去開門,背對着向身後的人提問:
“林老師給你發要哪張畫了嗎?”
“嗯。”
古舊的木質門打開後,屋内充斥着很久沒人住過的味道。
主治醫生并沒有強求林老師一定要住院,但老頭就是不願意出院,那間病房原本是個單人間,池遲特意花錢找的,後來醫院床位不夠,林老師看吳阿姨住在走廊上,就搬了張床讓吳阿姨住了進來。
她問過:“為什麼是吳阿姨?”
“她話多,睡走廊上影響别人休息。”
她聽護士悄悄讨論過,吳阿姨睡走廊上那段時間,是條狗經過都要被吳阿姨批鬥一番。
現在脾氣好很多了。
“你經常來打掃嗎?”顧意掃視了一圈,這屋雖然冷清,但幹淨。
打開存放畫的房間,回道:“對啊,誰知道林老師什麼時候又會想回來住,就隔段時間來一次。”
顧意也走了進來,在西南角的畫堆裡挖出了一幅畫。
為什麼是這幅?
揭開防塵布後,她看清了。
畫上有兩個人和一條狗,她和顧意在給星期天洗澡。
第一次看到這幅畫的時候,畫上隻有個雛形。
“師母,你畫什麼呢?”池遲一邊挖着手裡的西瓜一邊問。
師母停下手裡的畫筆,看向她,很溫柔的道:“老林給我看了你和小顧給星期天洗澡的照片,我覺得很有意思,就想着畫下來。”
那段時間師母的身體有了起色,林老師就把畫筆畫闆什麼的搬到醫院,讓師母打發時間。
住院的日子是無聊的,其實那幅畫師母并沒有畫完,後來的成品,是池遲補完的。
“林老師要這幅幹什麼?”無所謂的問道。
顧意沒有回答,把布重新蓋了上去,自顧自地拿到了車上。
不說拉倒。
畫室的窗戶關得很嚴實,窗簾也都拉上了,池遲檢查了下排濕袋,換了新的上去。
将畫放到車後座,站在門口台階上等了會兒,裡面的人還沒出來,顧意重新走了進去。
這次他注意到了一樣東西。
是星期天的照片,黑白色的。
“今天需要打掃嗎?”靠在門框邊,他開口了,聲音有些嘶啞。
池遲專注的時候容易受驚,身體震顫了一下,忙回頭開口道:“今天不用,換完這個這個我們就回去。”
擡手示意了下正在做的事情,随後輕呼出一口氣。
這間屋子很安靜,除了池遲偶爾動作弄出的聲音外,隻能偶爾聽到外面汽車的鳴笛聲。
靜得出奇。
顧意也看得很認真。
眼前的人仿佛變得愛打扮了,也更沉穩了,不複往日的話多,時間讓她變得不愛說話了。
心髒竟隐隐透着一絲疼,他不禁握緊了手掌。
“走吧。”池遲回頭的時候,隻覺得氣氛沉悶了很多。
“嗯。”顧意回得很短,他怕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