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晴試圖叫她起來,她一動不動。
她隻穿内衣,汪晴也不能給她披衣服,擔心進一步破壞現場。
直到刑技到場,她還是躺在那兒。仿佛死的是一對母女,而不隻是盧芳。
刑技很難辦。
而且尚宗樂的傷也需要處理。
紀明珠從記憶裡翻出來,錢五月曾說果果很乖,每天都會睡午覺,還不用人看着。她當時提這件事是為了教育李荔。
紀明珠叫果果起床,她毫無反應。環顧四周,紀明珠隔着手套撿起個鬧鐘,調到十秒鐘後響鈴:“果果,起床了。”
尚宗樂才緩緩眨下眼睛,坐起身,走到陽台上站着。
汪晴趕緊上前把她守着,抖開衣服給她擋風。
法醫臨時幫她處理腹部傷口,在她身上進行簡單取證。
……
刑技下樓,必須經過錢五月。
關南讓紀明珠和汪晴先去跟她聊聊,盡量委婉。
汪晴雖然已經在派出所幹了十年,但這活,她真心幹不來。她怎麼面對受害者父母?怎麼說才能減輕傷害?
不可能的。
事情已經發生,甚至很有可能就在他們尋找荔荔的時候……她被包裹,掙紮向生時,曾聽見媽媽問盧芳,有沒有看見她家荔荔。
有沒有呢……
汪晴深深歎氣。她拍拍紀明珠的胳膊:“待會兒我來說吧。”
今夏沒有跟她們下樓,她仍在這套房子裡徘徊。
關南、康滿等人不知道房門緊閉那段時間發生什麼。他們沒有親眼看到尚宗樂的詭異行迹。仍然對可能為意外、外人犯案抱有希望。
畢竟相信一個智商如同小兒的女兒弑母很難。
但今夏親眼所見。
她幾乎可以确定,犯案者就是尚宗樂。
案發現場腳印痕迹明顯。尚宗樂應當是赤腳在盧芳身邊繞圈走過好幾次,留下重疊痕迹。
今夏蹲在腳印邊,刑技的人忙忙碌碌,在她身上穿梭。偶爾覺得很涼,也隻是以為陽台敞開,風罷了。
站起身,今夏往卧室走。
這套兩室一廳已經改造成一室一廳加儲物間。儲物間狹窄,堆滿各種兒童玩具。從益智玩具到芭比娃娃。
卧室鋪着地毯,但入門處掀翻一角。
衣櫃敞開,裡面成人衣物很少,大多為幼女、少女服飾。而且絕大部分很新,甚至還有吊牌都沒拆的。
床頭櫃擺有藥盒,一卷電膠布。
名字是專有名詞,今夏看了也不明白,但藥效寫明具有鎮定效果。大概是安眠藥。
瓶身透光。看來裡面已經沒多少藥片。
枕頭兩個,一高一低。低的那個還是兒童枕,畫着小象。
今夏忽然想起尚宗樂的胸罩,似乎大小不合。
而衣櫃裡的衣物,隻有少女那種沒有鋼圈的胸衣。難道尚宗樂穿的是盧芳的内衣。為什麼?
盧芳……不想尚宗樂長大?
至少不想看見一個從外形上可以稱之為女人的女兒。
今夏躺到床上,從高枕滾到低枕。視線定格——擡手可觸碰的地方留有深深淺淺的刻痕。
尚宗樂刻的?
今夏想不明白。
她爬起床,忽然想到一件事,這個家裡沒有一張照片。
她滿屋子打轉。
在儲藏間木制儲物架上看見好多刻痕。伸手比劃了一下,很像指甲刻的。
終于。
她在儲藏間一個角落找到一張嬰兒照。上面不知道是不是尚宗樂。
還在衛生間垃圾桶看見好些帶血的紙巾以及一根一道杠的驗孕棒。
……
樓下。
紀明珠和汪晴一人一邊,把錢五月夾着,錢五月大概已經知道李荔找到了,但她現在不能去接她。她一動不動,臉上隻有麻木。
刑技擡着裝屍袋下樓。
錢五月忽然掙紮站起,時間在這一刻變得很慢。汪晴與紀明珠一人一邊盡量在不傷害她的前提下攔着她。
錢五月雙手合十來回搓動:“我就看看她。看看她。求你們了,讓我看看她!”
紀明珠松開手。
汪晴感覺喉嚨幹得不像話。她舔舔唇瓣,道:“錢姐,我扶你過去。”
刑技的同志似乎也意識到她是受害者家屬,停下來等她。
錢五月擡起手。
她沒有力氣,反複擡起兩次,最終脫力地跪倒在地。汪晴一時沒拉住,被她帶得趔趄。
刑技同志蹲下,一人不忍道:“現在還是别看了。”
但還是将屍體袋輕輕放置在地。
錢五月直勾勾地看着荔荔的袋子。
伸手拉開了拉鍊。
……
荔荔還是那麼乖巧。
錢五月想。
安靜得像剛來到她的子宮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