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閣樓裡低低的聲音徹底平息,湯圓兒才在門外禀報了一聲,得到允準後跑下樓将等候多時的禦醫帶上樓。
“殿下,禦醫來了。”
隔了一會兒,房内隐約傳來允準的聲音。
“進。”
湯圓兒帶着禦醫進去,禦醫低着頭恭謹的很,絲毫不敢亂看,直接被帶到了床邊。
房間裡沒有其他人的腳,帳子裡伸出一隻手,禦醫墊上軟枕把脈。
“看這脈象,殿□□内藥性已解了大半,或許還會有些身熱情動,不過無妨,這幾日再用些清淡下火的飲食也就無礙了。”
“嗯,孤知道了,你下去吧。”太子沙啞的聲音從帳子裡傳出。
禦醫收拾好藥箱,正打算告退。
“可要吃藥?”太子的聲音裡帶着不情願的意味又問了一句。
禦醫拱手回禀:“殿下身強體壯、氣血旺盛,适當發洩一二也無妨的,不過畢竟是中了這虎狼之藥,若是殿下擔心會有虧損,微臣可開個溫補的方子。”
“知道了,你去開一個吧。”太子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才淡淡地響起。
禦醫:“是,微臣告退。”
禦醫離開後,懷瑜也心不在焉地匆匆同太子告辭,自去了自家馬車上等鄭懷舒。
沒多久宴會結束,鄭懷舒一進馬車就看見了自家兄長在馬車裡坐得端正,看起來等了多時的樣子。
雖然有些想問懷瑜,沒參加宴會是不是太子出了什麼事,但看他一臉嚴肅,不欲多說的模樣,鄭懷舒忍了忍,還是沒問。
——
中秋節後,京中陸續發生了一些事。
先是五皇子無故在禦書房被景明帝當着一衆大臣的面訓了一頓,在這之後,原本同他走得近的東楚四皇子轉而對四皇子大獻殷勤起來。
過了沒幾天,東楚四公主被景明帝下旨賜婚給了怡親王,聽聞是怡親王親自向景明帝求娶的。
賜婚旨意一下,京中議論紛紛,衆人本以為這東楚四公主是奔着太子殿下來的,要不然也是和其他皇子聯姻,卻不想竟然入了怡親王的眼。
這怡親王何許人也,那可是先帝的同胞親弟先怡親王的唯一骨血,先怡親王是先帝一手帶大,可惜身體不好去的早,就留下這點血脈,先帝還在世時那可比衆皇子都受寵,如今,雖然先帝已經去世,但景明帝對這個堂弟也是非常看重的。
何況怡親王當年小小年紀一直跟在溫世子身後,死纏爛打地拜了師,溫世子多光風霁月、出塵脫俗的人,他的徒弟自然也是個如玉君子。
雖然怡親王年近而立都不曾娶妻,惹得京中多有議論他或有隐疾,但依舊是許多京中閨秀的春閨夢裡人呢,這忽然就落到了一個外來的公主手裡,不知有多少小娘子恨地咬壞了手帕。
而懷瑜呢,外面風風雨雨全不與他相幹,閉門謝客,專心在家讀書習武。
自中秋後,懷瑜夢魇的頻率又開始上升,隻是在鮮紅一片的黃沙洪水裡,多了一道绯色的紅绡帳。
隐秘不堪的心思昭然若揭,可人卻總想着粉飾太平,拿不起放不下。
懷瑜仍是時常與太子通信,隻是不是像之前日日都有那般,對于太子的出遊邀請也以要備考為由給拒了,卻并不阻攔太子時常上門,相處時有意疏離,杜絕不必要的肢體接觸。
太子會意,明白了他的疏離,懂了他的拒絕,舍不下他,也就隻能守着分寸,遂了他的意繼續當朋友。
懷瑜倒是很滿意。
對于兩人都不曾再提起那日的事情,忽略掉心裡的失落,反倒讓懷瑜相信——太子就是有些不注意朋友之間相處的分寸罷了,并沒有一點那方面的意思。
或許是因為太子從前并沒有什麼至交好友的關系,其他人也不敢違抗他,一向任由他予取予求,所以那一日難受極了才會不管不顧地讓他幫忙。
想來是事後太子也覺得不妥,這些天才會有些别扭,等這事過去就好了。
他守好朋友的位置就好,隻要他遮掩好自己這隐秘不堪的愛戀就好,這樣他的小殿下就還是不曾被他玷污的皎潔明月,是未來會流芳百世的一代明君。
而他也能一路陪伴着他的小殿下,看着他的小殿下君臨天下。
而太子呢,剛剛試探着伸出的觸角被無情的切斷,隻能忍着内心的苦澀,笑着以朋友的身份留在他身邊。
至少還能一起談天說地,一起烹茶聽雪、煮酒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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