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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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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四皇子落下腿疾的消息傳出以後,擁立梁歸舟的朝臣便迅速扭轉風向,換上一幅直臣的中立做派。

平華帝這段時日裡也短暫地清醒過幾回,醒時卻隻是朦胧呓語幾句,隻字未提傳位之事。

而在永延殿坍塌那日,歲歲曾執金印入宮的事也胫走于阖宮上下,李作嵘身為一國之相,自然而然堪擔起調查執金印者身份的任務。

今年的時節似乎過得格外快些,恍惚間不過是一醒一寐的功夫,春分便匆匆而至,來時帶着淅淅瀝瀝的細雨。

雨點子窸窸窣窣打在屋檐頂,猶如編鐘敲打的清靈聲。

循着這段雨樂聲,福甯殿裡平華帝醒了,将睜眼時視線還有些微的模糊,腦後微偏一側也漲得生疼,應是渾噩久睡的緣故。

因着猝不及防的春雨,宮人們都去了殿外收衣、值掃,沒注意到寝殿内平華帝已經起身了。

他約莫是想下床的,可步子還是不穩,又因起榻時動作急了些,此刻腦仁兒暈疼得更加厲害了。

便索性坐在塌側,一手扶着卧榻邊的扶木,一手揉了揉眉心,喚:“徐自辛。”

開口後他才發覺自己的聲音竟已這樣沙啞了,喉嚨像被針線刺着、縫着一般,怎麼扯也扯不上聲。

平華帝幹咳幾聲清了清嗓,又喚了聲“徐自辛”。

一直值守在殿外的徐自辛這才聽見,匆匆斥了下人們一句“馬虎”便抱着拂塵小步疾走入寝殿。

幾案上的茶水還是昨夜的,舊黃的宮盞底部浮着一粒粒茶絮,徐自辛吩咐宮人換來新茶,平華帝沉着眉擺了擺手,卻示意宮人們都退下。

“陛下,可要奴才叫禦醫過來?”徐自辛拾起散落在案的氅衣為平華帝披上。

平華帝隻是搖首,吃力地撐着扶木方才站起身,起身後還需靜立于原地深深喘一口氣,待呼吸漸慢才緩過勁來。

徐自辛忙上前攙着平華帝,伴其一步步蹒跚行至窗畔。

春三月總是溫寒不定,時來的春風裡似乎還夾雜着料峭的冬寒刀,宮人們此前索性将窗棂關了個嚴實,寝殿裡便總充斥着刺鼻的藥味與腐舊的病味。

平華帝打開窗門,檐下絲絲雨線自成畫景落入窗框之中,他伸出手,落了一滴雨珠栖息于指尖,這自指尖蔓延開來的清涼感,令昏睡到麻木的他重拾五感。

這人世如此鮮活,平華帝不由得釋然地笑起來,說:“朕有些想見淑妃,你去喚她來。”

徐自辛應聲去傳,不消多時,烏衣朱唇的女子端步行入殿内,徐自辛隻一觀眼色,便知自己此刻該退下了。

秦似愁進來時隻見平華帝仍在瞧着窗外,她便信手拿起案上一卷字畫把玩起來。

“永延殿塌的事,陛下當知道了?”秦似愁問。

窗外的迎春開得正盛,煙雨尤添俏麗,在滿目的金燦翠黃中,平華帝沁聞一鼻芳香,才道:“老四打小心思重,如今作繭自縛,怨不得旁人。”

秦似愁手中的字畫是一副山水畫,上繪騰飛雄鷹展翅于峻嶺群山,下接詩詞——風雲有鳥路,江漢限無梁。(譯:風雲之間鳥兒還能展翅飛翔,江漢阻隔卻沒有可走的橋梁。)

分明是無邊壯闊的景緻偏生接了一句悲怆哀愁的五言,秦似愁哂然一笑:“飛鳥不論飛在何處,腳下總有山。”

她放下畫卷,信步行至窗畔紫檀椅前坐下:“您的這些兒子再如何謀算,也比不過您。”

對于膝下這幾位皇子,平華帝皆有不滿之處,四子梁歸舟勉強算是最有鋒芒的一個,但君王過于陰詐乃是大忌。

故而在梁歸舟奪位之心初現時,平華帝便布下了後招。

大抵從梁歸舟經江左歸返時便開始了。平華帝彼時去信邀晏之一家來京,實際上哪裡邀的是晏之,分明邀的是歲歲。

他深知自己老來疲力,膝下幾子又無能,惟有歲歲懂得他心中明月,能繼他半生夙願。

秦似愁問出心底最後一個疑惑:“如今朝中勢力肅清,各方明朗,陛下仍不立傳位诏書麼?”

起先,趙将軍遭誣陷,平華帝知此乃梁歸舟的手筆。因趙家功高懾主,新儲又遲遲不立,倘民臣擁戴聲起,難免有江山改姓之危。當平華帝默許梁歸舟此舉後,秦似愁以為平華帝心中已拟下繼位人選。

可靖國太子江休言出使言和,行并國綱策時,平華帝秘傳歲歲來福甯殿,叫她親眼見到自己幾乎蓋下那一紙并國盟約。秦似愁以為平華帝是要讓出帝位,借歲歲督江休言治守山河。

然而,仍是錯。

窗階被雨點打濕,木台顔色變得深淺不一起來,台檐低矮處堆積了一捧又一捧雨泉,在混沌雲煙中折射成一束流光。

平華帝不答問話,隻是道:“似愁,這場雨朕隻能料清眼前的景緻,再遠些的,也是管不着了。”

畢竟年在桑榆,已不剩多少光陰去論證江休言的主張對與否。

所以他從始至終便沒有許下并國盟約的打算,當時玉玺将要蓋定,正逢梁歸舟闖入,也是徐自辛得了平華帝的意思故意使然。

這一切隻是為了讓歲歲曉得罷。

去帝擁民,整改集權,以人為本。

這數百年來從未有人嘗試過的新前政策且交給年輕人去探索吧。

平華帝思及此,望了眼天色,烏雲漸散,想來也是時候了。

“召二皇子梁與述與歲……晏氏女。”

平華帝吩咐下去,徐自辛領了口谕,便帶人去通傳。

青磚路面瀝着水痕,苔藓濕軟得像浮雲積了水、又沾人間一抹綠,軟趴趴醉卧在石闆縫隙間。

宮人們為主子撐起華傘,穿過這一路斑駁。

歲歲和梁與述一同進了寝殿内,二人心中已大約猜到平華帝這次傳召是為何事了。

平華帝轉過來身來,面向二人。

他的面容背在光裡,虛幻得仿佛泡影。

梁與述發髻上的箭羽倒映在他眼底,平華帝張了張唇,喉間有些幹涸:“這一箭,竟還懸在你的梁上。”

梁與述後知後覺般摸了摸自己腦袋上這根箭羽,他面上并沒有太多神色,而他不做表情時便略顯呆滞,拖慢的語速使這呆滞更濃一分。

“你說錯了,父親。這支箭指向的不是我,是每一個口誅筆伐的庸臣。”

“朕錯了嗎?”平華帝有些恍惚:“你當年射出的那一箭,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

春光穿過平華帝蒼老的輪廓,投射在梁與述平淡的眉宇間,他眉梢微微動了動,仔細思忖良久,卻答的簡單:“我不知道,興許二者皆有。”

平華帝沒有怪責,而是懂得般地笑了笑。

世間大多抉擇本就是順勢而為,事後也再難辨當時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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