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人身邊圍着三個丫頭,捧盆的雙膝跪下,高捧沐盆,在旁捧着巾帕的彎腰捧着,另一個上來與各人挽袖洗手。
内監們捧着盤菜盆湯魚貫而入,松鴉孔雀早淨了手按太妃的喜好擺設。
白鹭親自執着拂塵,黛玉立于案旁,給太妃先夾了一筷子菜,待讓張舅媽奚姨媽時,兩人皆站起忙道“不敢”。
太妃道:“王妃連日伺候我和王爺,着實辛苦,先坐下喝口熱湯解乏。”
黛玉才告了罪,在張如煙旁邊坐下用飯。黃莺拿過筷子接着給太妃布讓。
飯畢用完茶,太妃吩咐喜鵲:“你親自帶人把花園裡韻華館收拾出來,給舅太太一家住,妙華館收拾給姨太太一家住。今年生日,不會大辦,但既然親戚們來了,就住下來,多年不見,多親近親近,”又命杜鵑傳話範長史,給韻華館妙華館各撥兩個大丫頭,四個小丫頭,四個嬷嬷,叫她們用心伺候,不可怠慢了。”
兩人領命出屋不提。
奚姨媽剛開始見太妃要讓她們住園子裡頭,以為這是疏遠着親人呢,給分配到花園角落裡了,待聽得給分了這麼多使喚人手,就知這“花園”必定大得很,隻看這頓午飯,多好吃沒嘗出來吧,但這大小一共才七個主子,倒要四五十個人伺候,可見太妃如今過着多麼奢靡富足的好日子,她跟太妃可是親姊妹,還能不照應些子?思及此,臉上越發笑得見眉不見眼。
相比之下,張舅媽就拘束多了,磕磕絆絆地跟太妃聊家常:“從四月下雨起,直到八月,接接連連的,竟沒有大晴過幾天兒,九月裡一場大雹子,傷了大半糧食牲口。”
咽了下口水,悄悄看了看太妃并無愠色,又接着道:“城裡的米鋪面鋪,也是接連賠錢,”奚姨媽也在旁不時插一句半句的,話裡話外透着生意難做,日子艱苦之意。
黛玉在旁陪坐,面上一副關懷之狀,實則百無聊賴,隻好默默思索給太妃做的昭君套該用什麼花樣子,又想也該給外祖母做一個,一會兒要向黃莺姐姐請教下如今宮裡新鮮花樣了。如此這般,隻管自己出神。
太妃瞥了她一眼,笑了笑,隻由她去,其餘人更不會多嘴提醒。
等黛玉醒過神來,日頭都偏西了,那張舅媽也是越講越流暢,茶都不知添了多少次了,仍不停歇,黛玉剛好聽到“燦哥兒的姨娘”一句,才知道張舅媽隻生了女兒如煙,燦哥兒乃她陪嫁丫頭所生,養在跟前。
這時天冬過來傳話道:“王爺已吩咐晚上在樂平殿給諸位老爺太太少爺小姐們接風。”
樂平殿是王府後殿,用來招待貴客嘉賓的。
太妃知道這是瑞王給她做臉,雖對這些親戚還是不冷不熱的,到底領了這份情,眼裡終于有了笑意,道:“難為王爺不嫌折騰,要我說,也不必分什麼官客堂客,隻需置辦兩大桌子,大家一屋裡坐了,既熱鬧,又親香。”
天冬過了一會兒來回:“王爺說太妃的法子妙的很,已安排妥當,命奴婢來迎。”
果然樂平殿堂屋擺了兩張楠木桌案,隻中間用屏風隔開,分男女坐下,不過喝酒叙情而已。
等用畢晚飯,太妃有些疲累,隻說大家早些歇息,休養一陣,等天暖和了一塊去撷芳園遊玩,就坐轎回了長春齋。
李裕明讓天冬麥冬帶一行人去撷芳園,自己也洗漱一番回房睡覺了,感覺接待親友比進行一天捶丸還累。
林黛玉雖也很疲倦,躺在潇湘院的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着。
因張桉知道王妃也是姑蘇人士,獻上的土物中除了各色香珠,香袋,扇子,扇墜等物外,還有水銀灌的十二生肖,兩出虎丘山上捏的泥人兒的戲,都用匣子裝着,擺放整齊。
黛玉見了她家鄉之物,不禁觸物傷情,因做了這勞什子王妃,無旨不得出京,不知什麼時候能再回蘇州一趟,對着的父母墳磕個頭,回小時的住處走一走,看一看。
雨鹮今兒值夜,在暖閣聽着黛玉抽抽噎噎地悶聲哭啼,忍住不開口勸慰,知道這時說話反而會惹得她更傷心。
果然,黛玉哭着哭着,反而睡着了。隻是第二天起來,眼睛已腫成桃子樣,因今兒還要待客,衆人又忙忙找東西消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