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們捧着寝衣與盥洗銀盆進屋,桐心跟着一道進來,卻見屋裡并無人影。
床榻邊束起的粉紗帷幔被人放下,嚴嚴實實的攏住床鋪,擋住了外面的目光。
桐心腳步微旋,轉而來到塌邊,躬下身子低眉順眼的朝着榻上詢問道:“殿下,東西已經送到,可要留人伺候?”
有聲音自帷幔中傳來,封岐沉聲道:“不必留人,都出去等通傳。”
桐心聞言當即領着丫鬟們出去。
封岐在榻上又等了一會兒,待到屋裡重歸寂靜後才拉開窗幔,翻身下床赤着腳走到銀盆邊,拿起丫鬟提前備在木架旁的幹巾帕,沾水打濕。
許莺莺朦胧着雙眼瞧着封岐的背影,雖然睜着眼,實際上腦中卻空茫茫一片。
封岐握着擰幹的巾帕走回塌邊,果然發現橫卧在榻上的許莺莺已經疲倦的微阖上雙眼。
姣好的面龐緊貼着枕頭,臉上縱橫交錯的布滿淚漬,連露出的脖頸上都沾了亮晶晶的淚水,封岐握着巾帕的手緊了緊,還是猶豫着擡手給許莺莺擦了擦臉。
他長這麼大還沒照顧過什麼人。
試探着上了手,封岐自認已經放輕了動作,但被照顧的許莺莺卻并不好受。
柔軟的巾帕在臉上胡抹一通,恍惚間她還以為自己的臉變成了搓衣闆,連嘴唇都被人粗魯的搓了好幾下,色澤更豔。
許莺莺不由自主的掙紮起來,手不自覺攀上來人的胳膊,将那塊為非作歹的巾帕扯遠了幾分。
昂着下颌艱難的喘了幾口氣,好不容易逃開來人沒輕沒重的擦洗,她的睡意差不多也散了個幹淨。
看着明明醒了卻還巴着他胳膊不放的許莺莺,封岐本就繃緊的臉愈發陰沉。
随手将巾帕扔下床榻,他輕而易舉的掙脫開許莺莺的手,壓着人一道睡回了榻上。
許莺莺這才發現自己方才大不敬的挂在了封岐身上。
想到自己止不住淚水的狼狽模樣,她難得有些尴尬,被壓進了被褥裡還掙紮着支起身子,想要與封岐謝罪:
“殿下......”
封岐如今一聽到許莺莺聲音,耳朵邊上就自動回蕩起她沒完沒了的哭聲。
額間青筋緊張的跳動,聞聲封岐立刻再次将許莺莺壓下回榻上,防止她又要折騰索性把她鎖在了自己身邊。
柔軟的軀體貼上了他的胳膊,肌膚相貼,許莺莺驟然僵住,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看她終于消停,封岐扯過已經被甩到床尾的被褥,将兩人蓋好後冷聲道:”睡覺。”
許莺莺聞言,瞬間牢牢地閉上了眼,乖巧的平躺在封岐身邊一動不敢動。
看了眼一動不敢動的許莺莺,見她睡相乖巧老實封岐才放心的轉過頭。
盈盈香氣再度生氣,折騰了好一會兒的封岐緩緩放松精神,也跟着閉上了眼。
他再睜眼時,已是黃昏。
剛從好眠中醒來,封岐眼神迷茫了一瞬。
身旁隐隐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他聞聲轉頭,一張睡意正酣的乖巧面龐落入眼中。
哭累了的許莺莺睡得極香,瑩潤的檀口微張,小臉睡得粉撲撲的,像極了一團無辜的雪團子。
可這雪團子膽子小又愛哭,哭起來就沒完沒了。
怕吵醒許莺莺又招來一通眼淚,封岐索性沒有叫她,放輕了動作自己下床更衣,推門出了卧房。
靠着博古架打盹的徐公公見封岐獨自出來,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三兩步跑到他身邊後訝異道:
“殿下怎麼沒傳人伺候?”
封岐搖頭:“許孺人還在睡,不要吵醒她。”
徐公公了然點頭,再次被封岐對許莺莺的體貼震撼。
封岐倒是沒想那麼多,他深受失眠困擾多年,不算前半截的波折,其實今日下午他睡得很是不錯,可見他在許莺莺身邊确實能睡個好覺。
究竟是什麼人送來的暫且不論,許莺莺于他确實有用。
沉默片刻,封岐忽然吩咐徐公公道:
“徐内人,辛苦你去宮中打聽一番許氏從前在宜福宮中生活如何,再讓長林去查她為何入宮,父母親眷眼下都身在何方。”
封岐之前并沒有派人查過許莺莺的背景,主要是因為那時他預備等許莺莺入府後,就盡快找個理由将她遠遠的打發去莊子上,即使因此與文麗妃撕破臉也在所不惜。
可如今既然打算長留許莺莺在身邊,就得仔細查清她的來曆。
許莺莺這日睡到夤夜方醒。
桐心見莺莺醒來先是趕快叫人快傳晚膳來,而後又告訴她白日封岐離開後又派人送了不少東西來撷芳院中。
許莺莺扶着腦袋,睡眼惺忪的聽着桐心報出一長串清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