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盛京城中亮起了萬家燈火。
坐在馬車中都能聽見街上的熱鬧,喧嚣聲透過厚重的簾子傳了進來,正襟危坐着的許莺莺忍不住微微偏頭,向着車窗的方向投去目光。
封岐将她的蠢蠢欲動收進眼底:“想看就看吧。”
許莺莺的目光在窗上猶豫的停留了片刻,還是轉過頭帶上了手邊的帷帽:“好像快到了,還是先收拾一下吧。殿下你看看,我這樣戴可有不妥當的地方?”
雪白的長紗落下,遮住眼前的視野。
封岐看着許莺莺不甚熟練的帶上帷帽,想了想還是叮囑道:
“待會兒下車後扶着我走。”
許莺莺之前從來沒戴過帷帽,對眼前一片朦胧的情況也不是很适應,甚至生出了幾分退縮之意,聽見封岐這麼說才緩緩将心落回肚子裡。
馬車外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了。
等遠離了熱鬧的城區到了寬曠的大路上,馬車的速度驟然加快,許莺莺從小到大都沒有去過護城河外的河谷,眼下聽着馬蹄獵獵倒是愈發期待起來。
大約又疾馳了一炷香,許莺莺就聽見封岐喊她:
“差不多要到了。”
封岐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馬車亦同時停了下來,長林的聲音從窗外飄了進來:“殿下,可以下馬車了。”
徐公公因為年紀大不便舟車勞頓,因此他們這次隻帶了桐心并長林幾個侍衛出門。
桐心已經在車外掀開了珠簾,封岐見狀牽起許莺莺的手領着她走,到了馬車邊緣先跳了下去,然後朝着許莺莺伸手:
“牽着我的手下來。”
許莺莺不假思索的拉住封岐溫熱的手掌,然後果斷的跳下了馬車。
将人穩穩接在懷中,封岐環着許莺莺的腰低頭,順便介紹道:
“護城河往前走百米便是河谷,溪水綿延,上遊有一處花燈點。城中百姓常在那裡将自己親手做的花燈放入水中,讓他們順流而下。”
說着封岐放開許莺莺,牽着她的手往深處走。
考慮到許莺莺帶着帷帽看不太清,封岐的步子放的格外的慢。
溫暖的熱意從掌心傳來,許莺莺透過帷帽重疊處的一絲縫隙看見了二人緊緊相牽的手。
因為外出緊繃的身軀緩緩放松,她輕快的加快步伐,離封岐更近了些。
馬車停的地方确實離水岸不遠,大約走了百步不到,許莺莺耳畔便傳來水流輕緩的聲音,連綿不斷的拍打着提岸,鼻尖也充盈着濕潤的空氣。
沉穩的男聲自耳畔響起:“帷帽摘下來吧,這裡沒有旁人。”
聽到封岐開口,許莺莺終于緩緩摘下了帷帽。
帷帽一摘,眼前頓時清楚開闊。
她從未見過這樣這樣别開生面的燈市。
蜿蜒的水流中彙聚了多如繁星的花燈,形态琳琅滿目,幾乎每一隻花燈中央的銅台上都燃着蠟燭,被底座高高托起。
暖黃色的燈火透過薄薄的燈紙落在許莺莺眼中。
水流沒有盡頭,花燈也沒有盡頭。
站的太遠看不清花燈具體的模樣,許莺莺幹脆拽着封岐跑到了河岸邊,蹲下來湊近剛巧從她面前飄過的一隻孔明燈,仔細辨認起燈壁上的字。
花燈源源不斷的從她身前飄過。
許莺莺對它們展現出了非凡的興趣,越瞧身子湊得越近,以至于封岐不得不貼着許莺莺的後背又緊緊牽住她一雙手,才能讓她不至于在大冬天一頭栽進冰涼的河水中。
本不想打擾她難得的興緻,但對面河岸已經隐約有人頭攢動,想到接下來的安排,封岐不得不提醒許莺莺:
“待會兒再看,現在先往後站些,否則太近了看不見。”
許莺莺迷茫的擡眼:“花燈不是已經在這兒了,還要看什麼嗎?”
封岐卻不肯直說:“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許莺莺懵懂着被封岐從河岸邊拉走,兩人一道往後退,一直退了百步方停。
仿佛無窮無盡的花燈逐漸變成一個個微小的光點,碎金灑落在江面上,彙成一道獨屬于萬丈紅塵的滔滔銀河。
許莺莺目不轉睛的盯着燈海,想要将眼前這一幕牢牢刻進眼中。
封岐緊緊牽着她的手,目光一直鎖定在河對岸。
在心裡默數了幾聲後,封岐突然喊了下正望着河谷發呆的許莺莺:
“莺莺,擡頭。”
許莺莺聞聲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