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等封岐不回,縱使知道宜福宮對她而言幾乎和龍潭虎穴無異,許莺莺依舊不得不去。
若是隻有麗妃一人,想來還應付的來。
但在殿中看到那位通身豔麗華貴,親近的倚在麗妃肩頭說話的飛揚女郎時,許莺莺心頭便是一沉。
在宜福宮中有過一面之緣,她一眼便認出了文大姑娘。
這位不久後将要入府的三皇子妃容色實在尋常,明明青春尚好,但跟保養得宜又氣質嬌媚的麗妃坐在一處,甚至顯得比麗妃還要年長幾歲。
許莺莺頂着對方刺人的目光不安低頭,心中愈發不妙。
可對方父親是朝廷重臣、姑媽是皇帝寵妃,隻看穿着便知在家中極受疼愛,本身亦是聖上親自下旨賜婚的皇子正妃。
而她隻是個宮女出身的侍妾。
所以在請安後被麗妃挑刺禮儀時,許莺莺尚且是平靜的。
左不過是被羞辱幾句,又不是沒有過,她早就學會了不要将這些話放進心裡。
許莺莺叩首,語調平和:“多謝麗妃娘娘教誨,妾身銘記于心。”
文令姝直直盯着跪伏在地的許莺莺。
不愧是三殿下的寵姬,這許氏即使跪着都掩不住身段婀娜,袅袅婷婷的無端讓人聯想起江南春雨,眼角眉梢俱是清豔,一颦一笑皆可入畫。
漂亮的叫人恨不得劃花她的臉。
文令姝是文相最小的女兒,因為相貌尋常向來得父母憐愛,在家中分量甚至比她兩個哥哥都重。
麗妃自然也對她百依百順。
因此在文令姝側耳提出要懲處許莺莺時,麗妃眼中雖然有猶豫之色一閃而過,但到底還是應下了。
就着方才的責罵,麗妃順勢找了個理由:
“許孺人于宮中失儀,依律當笞二十。然念其初犯,故杖五,掴頰二十以懲。”
為了防止封岐再像上次那樣怒氣洶洶的闖進她的宮裡,麗妃自認給許莺莺選了個最輕的懲罰,隻打算讓她躺上幾個月就算,正好不能在大婚前生事。
許莺莺卻如同五雷轟頂一般。
先不說她未有失禮之處,即使有也不該到杖刑這般嚴重的懲處。
一個好端端的人杖五都要三個月下不了床。
那她呢?
她可能還身懷有孕,受了杖責,她的孩子還能活嗎。
許莺莺忍無可忍的站起,高聲道:
“宮規有言,除中宮外其餘人均無杖責妃嫔之權。臣妾乃皇子孺人,縱然微末亦算皇子妃嫔,沒有無端受刑之理。”
“還是說,娘娘自比中宮,甯可冒着僭越上權的罪過也要懲處臣妾。”
短短的一句話,擲地有聲。
當朝皇後無子無寵,早年便借口稱罪入了女觀,以為國祈福之名常年不在盛京。
但她又不是死了。
由于理由是為國祈福,皇後在民間甚至頗有聲望,隻要麗妃膽敢僭越中宮的消息傳出去一點,都會有雪花般的彈劾折子朝她湧來。
麗妃最終退縮了,但許莺莺的挑釁依舊惹的她火冒三丈。
自從梅妃去世後,滿宮上下再也沒有事情能讓她心氣不順至此。
打定主意不能輕易放過許莺莺,麗妃厲聲道:
“許氏,你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麗妃!”
見麗妃不再提杖刑,許莺莺松了一口氣:“臣妾不敢。”
麗妃冷笑:“我看你分明敢的很。”
心中咽不下這口氣,在文令姝殷殷切切的目光中,麗妃咬牙下令:
“許氏目無尊長,枉顧宮規,本宮念你乃初犯便改為掴頰十下,小懲大誡。”
知道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許莺莺閉了閉眼,不再反抗麗妃。
但麗妃仍不肯放過許莺莺。
眼神緩緩落在殿門外,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許莺莺從前在宮中時,便與她身邊管理膳食的顧嬷嬷關系格外要好。
那時她雖然不喜許莺莺卻也并不在意她的死活,因此并未阻止二人來往,隻有一次她曾聽身邊大宮女随口提起過,說是顧嬷嬷前段時間生出了認許莺莺為養女的心思。
雖然後來未成,但關系親近可見一般。
這個巴掌若是由顧嬷嬷來打,場面應當會十分好看吧。
“顧嬷嬷,由你掌刑。”
許莺莺身子一顫,藏在袖中的拳頭漸漸緊握,看着滿臉掙紮站到她面前的顧嬷嬷,平靜的面色終于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