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過程十分艱難,孩子最後還是保住了。
但因為身體摧折太過,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許莺莺都不能離開床鋪,衣食住行必須都在榻上完成,沐浴什麼更是想都别想。
如果不是她屢次哀求,桐心甚至連頭都不打算讓她洗。
轉眼夏日。
曆時大半個月許莺莺的身體終于養回來了些,但因為那日流了不少血,和從前比面色還是偏白,同時依舊不能見風,隻能關緊窗戶在屋子裡走一走。
許莺莺對此接受良好。
隻要孩子安然無恙,其他的慢慢補總能補回來。
好消息是孩子愈發活潑了。
再次感受到胎動的那一刻,許莺莺幾乎瞬間便紅了眼眶,把正給她喂藥的桐心吓了一跳,還以為她哪裡不舒服,當即準備喊大夫。
許莺莺連忙制止她:“不不不,不必喊曾老。”
她實在不想再多喝藥了。
雖然曾老醫術高超堪稱妙手回春,但他開的藥方實在是苦的驚人,連不怎麼怕苦的許莺莺都受不了,一度懷疑老爺子是不是故意的。
為此還特意問了下封岐,得知曾老開藥一貫如此。
封岐說話的時候眼中隐隐無奈,一看便知曾經也被曾老荼毒的不輕。
那好像是她這大半個月唯一一次見他。
許莺莺一怔,突然發現自己竟然不知封岐這段時間都在忙些什麼。
但各種補品藥材仍在源源不斷的往撷芳院送,從未短過一日。
安慰自己或許封岐最近公務繁忙才沒來撷芳院,但不管怎麼樣還是心裡還是有些煩悶,許莺莺望向關的嚴實的支摘窗,突然開口喚桐心:
“桐心,開點窗戶透透氣吧。”
因為曾老要求許莺莺身邊不能離人,桐心這半個月都宿在裡間榻上,兩人同吃同睡,情誼倒是比從前更近了幾分。
瞄了眼窗外的天氣,桐心果斷搖頭拒絕:
“娘子,外面雨大,仔細風寒。”
黃梅天雨水豐沛。
盛京城已經連着下了五六天的雨,泥土的腥濕混着暑氣飄得到處都是,桐心前兩天甚至将炭盆搬了回來放在床邊,才讓沒讓被褥也跟着一道發潮。
許莺莺其實早已聽見了雨聲。
淅淅瀝瀝的雨落在窗沿,打出一陣珠落玉盤的脆響,天空應當是灰蒙蒙的,仿佛蒙上了一層黑紗,遠沒有晴空萬裡的時候賞心悅目。
但她已經許久沒有看過窗外的天了。
擡手撫摸着微凸的小腹,孩子沒有動靜,看時辰估計還在睡覺。
許莺莺平和的接受了桐心的勸阻:“那就算了。”
話雖如此,但目光依舊流連在支摘窗上。
将許莺莺的表情收入眼底,桐心眼神一閃,起身倒水的同時故作不經意道:“說起來,娘子有沒有覺得,殿下好像有半月都未踏足撷芳院了。”
驟然被切中心事,許莺莺表情微僵:
“是嗎。”
桐心颔首,笃定道:“隻在娘子醒來第二天來了一次,之後便再沒來過。”
确實如此。
許莺莺纖長的手不由自主的撫上臉頰,秀氣的眉尖蹙緊。
面頰上的掌印因為沒有破皮所以消退的很快,如今隻剩下一點淺淡的紅痕,
但封岐來時見到的她不是這樣。
是因為見到了她傷痕累累的臉,所以才不願意再來撷芳院了嗎?
許莺莺不知道原因,但下意識拒絕這個可能性。
桐心适時遞上一杯溫水安撫許莺莺低落的情緒,發洩一般的幫着她抱怨:
“殿下真是薄情,娘子受了這麼大的罪都不多來探望,枉費娘子時時挂念着殿下,病中還要惦記着做衣裳。”
許莺莺無奈的瞪了眼越發口無遮攔的桐心。
前兩天她閑的實在難受,隻是試探着提了一句想做些繡活打發時間,便被桐心氣呼呼的搶白一通,一直念叨到現在。
隻是這樣說封岐還是太過。
輕打下桐心的手背讓她收斂些,許莺莺不悅道:
“桐心,不許這麼說殿下。”
桐心倔強的閉緊了嘴,不再開口議論主子,但眼中依舊含着不滿。
許莺莺緩和了表情,試圖和桐心講道理:“殿下剛從豐縣回來不久,肯定有許多公務要忙,我人好端端的躺在屋子裡,又有什麼必要天天來探望。”
“我知道你是為我抱不平,可這樣的話我不愛聽,以後不要再說了。”
許莺莺難得剛強,桐心最後還是不情不願的應了下來,答應以後會謹言慎行。
屋裡的主仆二人握手言和,屋外的封岐卻心情複雜。
因為不方便在許莺莺面前露面,這半個月縱使他日日都來,卻也隻在門廳裡坐一坐,聽一聽許莺莺說話的聲音,然後便悄無聲息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