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燕南飛
“我叫郁飛燕。郁金香的郁,天上飛燕子的飛燕。你叫什麼啊,同學。”
我習慣叫同齡人同學,也不管是學弟或者學長。這樣就跟叫同志一樣正經充滿信仰。當然我不是學習至上論者。
“我叫南樛。出自《詩經》中的‘南有樛木,葛藟累之’。”
好有詩意,突然覺得我的自我介紹低了人家幾個檔次,其實我的名字也可以有詩意的吧。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九年義務教育外加一年多高中學業怎麼能允許我想不起一句關于燕子的詩呢。
“南有啾木?我第一次聽說诶,”後面那句我不大記得,不過一聽就很不一般,一定是家人對他的祝福,我羨慕道,“我的名字要是也出自一首詩就好了。”
我叫飛燕,因為媽媽在我出生時看到窗外飛來一隻小燕子。于是靈機一動,随口就道。
家人連連稱贊,好名字。在此之前,他們備選出郁子棗,郁秋天,郁落雨等等意想不到的名字。
還有個可能,媽媽看多瓊瑤小說,光還珠格格就刷了無數遍。加上大家見我一口一個小燕子,很難不去聯想。畢竟我也是陪媽媽看瓊瑤劇長大的。
南啾(?)張嘴想說些什麼,我肯定他一定想到了什麼。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看他欲言又止,我更加好奇他想到底說什麼。
我眨了眨眼,又湊前了一點問:“你在想什麼啊?”
不得不說他思考的時候簡直就把沉思放在表情上,幾乎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頭微微下垂,眼簾随着也輕輕蓋上,睫毛很長遮住了那雙胡桃木色明亮的眼睛。
“我在想一首讀過的詩”,南啾頓了頓,吟誦道,“杏花開了燕飛忙,正是好春光。”
他的語氣平穩,可我就是覺得讀得比大多數人都好聽。仿佛我真的看到杏花開了,燕子飛來。
我笑眯眯跟他說:“說來也巧,我出生時醫院外的杏花也開了,燕子就落樹上。”
這些都是媽媽告訴我的,後來我也沒機會去我出生的地方看看那樹杏花。
我出生在三月初驚蟄天,也是農曆二月初,正好杏花二月花,那株杏花樹便在杏月迎接我的新生。那時候杏花微雨,綻滿枝頭。
聽說那花白得明晃晃,似高山上神潔的白雪,芳香浸染,疏離淡雅。
我想象不出來,外婆家的杏花雨我也每每錯過。不知此生何時才能見一見這在我的命運中若隐若現如遊絲的杏花呢。
我擡頭看着漸漸暗淡的金色銀杏樹,伸出手接過緩緩落下的一片小扇子,沒有看他,問:“你見過杏花嗎?”
這次南啾沒有再猶豫或者說長思,他說:“見過。在老家,在照片裡。”
“噗,”我被他逗笑了,盡管他一本正經不在說笑話,“英雄所見略同。我也一樣嘛。”
“對了,我還想問問你本子裡到底寫……畫的是什麼啊。”竟然都可以給我看,應該也可以讓我知道的吧。
南啾擡手又很快放下,有點不自在地說道:“畫的筆記。”
說話像歎氣一樣,像是在認命。他氣累道:“也寫了字。”
我接過筆記本再看了一遍,認真看還是可以看出字形的,不過要像甲骨文猜一會兒。“跟畫畫似的。”
他的畫很形象生動,白描易懂,字的話完全是抽象派作風。
“寫得比較快。一般也就我自己看得懂。”他向我解釋,我發現他臉有點泛紅。
“就是獨屬于你的羅斯密碼?”我驚歎不已,很是佩服,“我要是也有這樣的能力,我也不用擔心日記洩露。”
其實,這是極少數情況。一來我很少寫日記,偶爾出去玩得開心或被氣死了才會寫一點。二來我寫到一半就會戛然而止,去玩别的或不生氣了,于是日記就被我遺忘而不知所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