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黎氣惱,怒瞪着尤承則。
男人還是笑,又搖了搖頭,怅惘卻又無力地看向已經放亮的天,緩緩啟唇道:“我的身體,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似乎擔心褚黎傷心,尤承則又将視線重新落回女孩的臉上,笑着安撫:“無礙的,我已經很知足了。”
這偷來的時間裡,他完成了很多之前沒有完成的事情。他慶幸自己遇見了褚黎,也慶幸自己能夠碰上這些靈寵。
唯有可惜的是,不能與她們相守一輩子。
“你住嘴!你不許再說了!”褚黎聽到尤承則的發言,鼻尖一酸,她不相信尤承則會是這樣的結局,于是又說,“我就當你是不敢去醫館,我讓布偶貓繼續給你治,一直治……總會好的。”
說着,她立刻伸手将已經休息的布偶貓抱了過來,正當她準備喊醒靈寵時,尤承則的聲音再度響起。
“讓它好好休息吧,不然能量耗盡,它也會離你而去的。”
“我不聽!它可以的,剛剛就是這麼過來的,你也醒了……”褚黎喃喃,“再重複幾次,會好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褚黎……對不起。”尤承則想說抱歉,也想說許多許多的話,可最終卻因為喉間堵塞的一灘血瞬間止住。
他劇烈地咳嗽,好一會兒,鮮血再度湧出,他自個兒則因為身體撐不住,徑直往褚黎懷中一栽。
“尤承則……”褚黎輕喚着他的名字,頭皮發麻,心間生疼。
“褚黎,有一件事情……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他虛弱地開了口,褚黎卻不聽,使出自己吃奶的勁兒,将人背在了背上,準備讓渡鴉起飛。
“你救不了我的,我的身體早已病入膏肓。”
聽到後背人的聲音,褚黎瞬間愣住了,本應該往前邁開的腳步,如同灌了鉛一般,定在了原地。
她能夠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也能夠感知到背上人生命的流逝。
她明白了什麼,将人再度放下,攬住人的肩,忽覺鼻尖酸澀。
她并不是一個愛哭的人,但此刻,隻覺自己的眼淚似如瀑布,傾灑而下,完全止不住。
褚黎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狼狽,又羞憤地垂眸。
下一瞬,尤承則騰出他沾滿血迹的手,在胸口處掏了會兒,拿出一塊幹淨的帕子,輕輕擦拭着褚黎的眼角的淚水。
他的動作很輕,微微生出的癢意讓褚黎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她聽見尤承則輕聲說道:“别哭了。”
“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自己身體的事情了?”褚黎啜泣了好一會兒,越發想越覺得尤承則的話不對勁,于是問道。
“嗯。”
沉悶又輕微的聲音,似如子彈出膛,正中褚黎的心間。
她心髒一抽抽地疼,眼淚越發止不住,嘴中也胡亂地說話:“尤承則,你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為什麼要隐瞞那麼久……不對,不對!能救的,一定可以救的,布偶貓無所不能,它能救的。”
“褚黎,小布偶也知道我的病情,它隻是不會說話,它其實什麼都懂。”尤承則垂下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撫。
他的生命在逐漸流逝,手上的力度也輕飄飄的。
尤承則又說:“要是提前告訴你,你應該不會義無反顧選擇與我同行吧?若是真的這般,我才會覺得遺憾。抱歉,又讓你這麼擔憂了。”
褚黎頂着一張滿是淚痕的臉,看向尤承則,說不明的悲痛湧上心頭,放聲說道:“你不許說了!你閉嘴!我們回天空之城,我們去找舒兒,她肯定能救你的!什麼病入膏肓,什麼狗屁絕命,我要你活着!!”
聽聞這話,尤承則無端發笑。
笑得興許是幅度太大,頃刻間又咳嗽了起來,緩沖了許久,他才仰頭,強忍不适地說:“小傻瓜,城主本人就精通醫術,她當時把脈就知道我活不太長。我擔心你害怕,所以選擇了隐瞞。隻是沒想到……我的身體已經差到連你集完章的時間都等不了了。”
他自爆出來的消息,無疑又是給了褚黎當頭一棒。
她一時失言,腦海裡浮現那日舒兒為他把脈時的場景。
那時她吃味兩人關系,将兩人之間的眼神交流誤當成了眉來眼去,原來隐約之間,自己忽略了最深層次的關系。
要是早一點發現,會不會一切都不會走向這個節點?
她不想失去尤承則,她想要人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