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納西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我踉跄逃離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眉梢動了動。她收回手,目光落回我拔下來的木頭,那塊本就有些年頭的老舊木頭邊緣,幾根木刺翹在那裡,她搜尋這它的來處,看向講台。
她臉上閃過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像是覺得我的狼狽實在有些滑稽。她沒再看那裂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轉頭望向窗外。
天空是透徹的藍色,飄着幾朵慢悠悠的白雲。
她的視線穿過操場,越過圍牆,落在更遠處。一棟醒目的白色建築矗立着,樓頂上“卓雅中心醫院”幾個大字在陽光下異常清晰。
那幾個字像根針,刺中了她眼底深處。姜納西眼神沉了下去,某些被強行壓在心底的畫面不受控制地翻湧上來。
-卓雅中心醫院,副院長辦公室-
姜納西面無表情,推開一閃僞裝成牆面的暗門。門後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她熟門熟路地摸到牆上的按鈕,輕輕一按。
細微的電機聲響起,厚重的黑色天鵝絨窗簾無聲地向兩側滑開。
窗簾後面不是窗戶,而是一整面巨大的單向透視玻璃。
玻璃的另一側,是一個布置奢華的單人病房,堪比高級酒店套房。各種醫療儀器安靜地運作着,屏幕上閃爍着幽綠的指示燈,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姜納西的眉頭不自覺地鎖緊。
她站在黑暗中,透過玻璃,看着一個女孩被護士推進病房。
那個女孩有一雙很特别的淺棕色眼睛,像陽光下的琥珀,幹淨透亮。她的五官精緻得恰到好處,不知為何,總讓人覺得和醫院走廊榮譽牆上,某位創始人的黑白照片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相似。
女孩心情似乎很不錯,側着頭正和護士說着什麼,嘴角彎彎,笑容明快又輕松,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純粹。
那笑容落入姜納西眼中,讓她眼底的不耐和某種更深的情緒愈發濃重。
她再次按下按鈕,窗簾緩緩閉合,隔絕了病房内的一切,觀察室重歸黑暗。
姜納西轉身,走出這個隐秘的空間,回到明亮的副院長辦公室。燈光有些刺眼。她擡手環抱住自己,手指卻在臂彎處用力攥緊,指節繃得發白。
她踱步到辦公桌前,拿起上面放着的一份病曆。
厚厚的一沓紙,記錄着病人的詳細信息。
姓名:金伊允。
血型:O 型,Rh 陰性。
出生日期:2000 年 5 月 21 日,上午 9 點 20 分。
過敏史,既往病史……密密麻麻。
在病曆的最下方,一行手寫的紅字格外紮眼:此病人所有診療及住院費用全免。
姜納西修長的手指撚過那幾頁紙,指尖感受到紙張的厚度。剛才病房裡那個淺棕色眼睛、笑容明媚的女孩,和此刻那個低着頭抱着書本,慌張的“小丸子”身影,在她腦海中詭異地重疊、交替。
一種混雜着厭惡和不甘的情緒在她胸腔裡劇烈翻騰,幾乎要沖破那張看似平靜的臉。她盯着病曆上“金伊允”三個字,眼神冷得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