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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君子于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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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娘是個寡婦,男人在十幾年前便因意外死了。她自己一人經營此茶館,也是風生水起。白日裡便到大堂同人聊天,說說世道,罵罵蠻人。秋風起時窗紙便嘩啦啦直響。有個跟她混得熟了,常說叫她好好整修一番大堂。老闆娘笑罵着說,這不需要銀子麼?什麼不需要銀子?若你想修,你便來給。那個便說,夫人賞我一個吻,這茶館自此我便包了。老闆娘說,放你娘的屁,誰稀罕要你那倆臭錢?等到蠻人打到這裡來了,第一個死的就是你。那個說,死在茶館裡,能見老闆娘一眼,也是風流。老闆娘說,人家都說我克夫,你還真敢說這話。等着瞧吧,再敢叫老娘聽見一回,腿都給你打斷。

來此歇腳的大多數都是途徑朝南道的商戶,其中也不乏草莽中人。由是堂内文雅與粗俗交織,沸反盈天,竟也和諧。言語間談到江南三城,便都是唏噓。一個膽子大些的說,叫我看,咱們大朔子民也不比它蠻人差到哪裡去。那樣大的城,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蠻人淹死。到底還是懦弱。便又有一個說,未能身臨其境,便别說這風涼話。人家蠻人有馬有刀有攻城車,還要百姓怎樣?而且城内有什麼?隻有一群拿着錢不辦事的飯桶,叫他們飯桶都是高看。

人人熙熙攘攘,深秋裡也顯得熱鬧。小二滴溜溜轉個不停,額頭上布滿了細汗。給一桌上茶時,聽着那人說道,難民都已湧出江南,你們家老闆娘打算什麼時候走?小二賠笑說,客官說什麼話呢,你們不走咱們怎麼好走?身旁的人就說,這茶館的老闆娘愛财,有這好機會肯定不走。不過錢和命有時往往不能兼得,要一個就得舍棄另一個。可别叫她犯糊塗。

聊着聊着,話題又從蠻人身上蔓延出去,說到逃難的事。江南三城陷落,就算是置身事外的人聽說此難也冒了一身冷汗。一是為蠻人兇殘,二是覺得朝廷便這般不管不顧,如此昏庸。說到此,便有人過來攔了,說茶不比酒,怎麼多喝兩口就醉了?那人便長歎一聲,說,平頭百姓,也為家國大事擔憂。去日是順俞,今日是江南,誰知什麼時候便落到自己身上?平安了這麼些年歲,也到了兵荒馬亂的時候。适逢今日,便也隻能說命不好。

角落裡坐着一瘦弱少年,身量不高,身着舊衣,身邊還帶着個小弟弟。他頭戴一柄鬥笠,面前隻放一疊花生和一壺茶,豎着耳朵聽着背後的動靜。那小孩子坐在身邊總不安分,頻頻回頭去看。那少年便擡手攏他,小聲安撫。那小孩子說,姐姐,咱們要待到什麼時候?這裡好悶,我想出去透透氣。少年便道,小小姐再等等,車還沒到呢。那小孩子說,為什麼咱們要打扮成這樣?那人便好脾氣地笑笑,摸摸他的額頭,輕聲說,跟小小姐玩遊戲,小小姐不開心嗎?

這少年與孩子都是女兒身。正是楚歌和段知燕,兩人從城中逃出已有半月。楚歌雖然以前從未出過遠門,但也知道以獨身女子之身行走于江湖實在過于危險,便用幾枚錢同人換了兩套舊衣衫,将自己和小小姐裝扮成了男子模樣。隻是她身形清瘦矮小,穿上男裝也看着不像男人,聲音又清麗溫柔,實在不能以假亂真。但不說話時,隻看背影,還是有些相像的。一路上沒怎麼敢落腳,叫的車尚未來,便隻能在這家茶館略加歇息。幸好這老闆娘是個機靈聰明的,盡管楚歌低着頭不讓她看清自己的臉、壓低了聲音裝作少年模樣,可卻仍舊被一眼看出,卻并未被老闆娘戳穿,而是送她們到了角落,此後便不再多提。

唯有身後都已陷入一陣非凡熱鬧後,老闆娘才走到她們身邊,詢問具體境況。她是個三十七八歲的婦人,豔麗潑辣,但為人細心謹慎。楚歌不敢表明真實身份,隻得編造自己是已婚婦人,丈夫被充軍,自己帶着妹妹從蠻人的刀下逃了出來。她身姿柔弱,連日的奔波已然無比疲憊,令人一聽便動情。老闆娘聽後,便不由唏噓。她轉頭看向段知燕,瞧着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越看越喜歡。話裡便談起自己那個已死的丈夫來,邊說邊歎息。她出神般說着,看到你,我就想起我曾經那些年歲。我原不愛他,與他吵了那些年的嘴,可是在他死後又思念他。我也常想,如果他也能給我留下個兒子女兒多好,至少現在還有個人伴。可他死後,我便不想任何情愛了。世間兒女情長,一點意思都沒有。比不上賺錢。

楚歌便隻笑笑,不再言語。她撫摸着段知燕的頭,攏着她的肩膀。老闆娘說,若是無處去,可以在這裡暫留。雖然這茶館也快開不下去了,但多撐幾日也是可以的。楚歌連忙說,謝謝夫人。但我、我哥哥尚在北方,我們要去投奔他。車已經叫好了,隻是在您這裡歇個腳。老闆娘說,那便可惜了。我一見你,便總感覺曾經與你說過話。這便是一見如故吧。楚歌紅着臉笑笑說,我與夫人有緣。可惜路途已定,不能留下了。老闆娘說,那我便祝你們一路順風。你妹妹真可愛,長大後一定是個大美人。楚歌與段知燕對視一眼,小姑娘咧開嘴,沖着她甜甜一笑。老闆娘說,我以前也有個妹妹,不過後來嫁人了,便不多見了。如今兵荒馬亂,竟也隻想着見見家人。人于此生,平安最重要,到了這個境遇,才終于明白這個道理。

車來後,楚歌便同老闆娘告别,帶着段知燕上了車。到車廂裡她才拆掉自己頭上的頭巾,又為段知燕松了松衣衫。段知燕趴在窗邊,腿都夠不着地,人卻在秋風裡展開笑顔。她指着窗外笑着說,看呀姐姐,看樹!楚歌替她遮遮簾子,說,小小姐小心着涼了。段知燕卻說,是山呀,姐姐,是山!我以前從沒見過。天原來有這麼大,我也不知道。她又指着車輪下的黃沙說,我們跑得好快!楚歌笑着說,不快怎麼能趕緊見到大哥呢?段知燕說,我們真的可以見到大哥嗎?楚歌說,當然啦,一路向北去,就可以找到大哥和父親。她摸着小姑娘的頭,撫過她淩亂的發絲,表情卻漸漸憂郁下去。

雲如流水,傾瀉天邊。夜景漸漸,連帶着樹影也快看不清了。段知燕伏在她的膝上睡着,伴随着夜色顫抖着睫毛。楚歌脫下外袍,蓋在她身上,輕輕拍着她的後背。這昏黑的夜色像看不到頭的黑霧,月亮也好似一隻窺探的眼睛。窗外奔過伶仃村房,除了秋蟬聽不到任何一點聲響。楚歌沉默不語,心下靜悄悄地猶疑。這是她所希望的,但卻不由自主地對此而産生萬千不安思量:她們真的可以暢通無阻地見到段敬山嗎?

這路長而颠簸,紛紛擾擾似乎到不了盡頭。她懷抱着段知燕,坐在窗邊看着陌生的風景,感到自己也像一輛馬車,正從她原有的人生身旁飛馳而過,永遠也無法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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