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瞪大了眼睛走上前去,像是不認識般盯着面前的藤悅,一隻手停在空中,收不回去也伸不出去。
兩人異口同聲:“悅兒?”
燭火噼啪炸開一朵燈花,藤悅緩緩擡頭,珠钗流蘇晃動,瞳孔卻是平靜無波,像是沒聽見爹娘的呼喚。
村長松了口氣,随手用袖口擦了擦額角冷汗:“你可看好了,這就是咱們的女兒,就算她傻了、瘋了!都是咱們的女兒!這件事先不要和來璪說,把這婚期延一延吧。”
他剛轉身準備去處理這邊的爛攤子,卻聽見二娘尖叫一聲。
“啊——!”
眼看着藤悅緊緊地拉着二娘的手,二娘的手正放在藤悅的臉邊。
“你在做什麼?”村長的眉頭皺了皺,還未呵斥,便見藤悅腕子一翻,二娘整個人跌出去,正撞在炭火盆上。
“我的臉!”
二娘再度尖叫一聲,從炭火上将頭擡起來,幾乎血肉模糊的臉被緊緊捂着,她蜷縮在冰涼地磚上,指縫間滲出駭人的血色。
“二娘!”村長眼觀四處,眼看着四周也沒有水,看着給藤悅準備的雞湯已經涼了下來,便揣上去為二娘擦拭着。
“這不是我們的悅兒,我們的悅兒怎麼會這樣子對我?”二娘哭得凄切,醜陋的臉一抽一抽地動。
村長這才明白二娘為何剛剛沖上前去——她想掀開藤悅的臉,看那張臉是不是張面具。
“你……你可歇着吧!”村長一口氣卡在胸口,将雞湯碗掼在地上,“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了,這怎麼能有假?這就是真的!”
他看了下二娘的傷勢,将她扶出房後,又重新替藤悅盛了碗雞湯,親自喂到她的嘴邊。
“悅兒啊……你剛剛既然動了,為什麼不喝一口湯呢?”
“這山中凍了半天,悅兒你不冷嗎?”
他的心一點點涼了下來,他不信鬼神,卻也聽說過那鬼神上身的故事,難道上山前還是他的女兒,上山後回來的是被鬼神寄居的女兒身體?
正在他心中忐忑的時候,突然聽見耳邊傳來微弱的聲音。
“您喝。”
村長猛地擡頭。
是藤悅,是他的女兒說話了!
這就是他的女兒!還知道心疼爹呢!
“好好好,”村長老淚縱橫,一下子将雞湯灌入喉嚨:“我喝,悅兒……”
“嘎吱——”
不知是誰大力推開大門,撞出哐當一聲響,村長皺了皺眉頭,向門口看過去。
二娘掩着面走進來,一臉惶恐道:“是來璪來了。”
他不應該一個時辰後再來嗎?
村長急忙站起來,将藤悅安頓好,前去前廳。
雲來璪未穿外袍,一件薄紅衫衣急匆匆地闖進來,進來第一句就問:“阿遲呢?”
村長咳嗽兩聲,将事先準備的說辭說出:“來璪啊,你說要娶我的女兒,可沒說是要娶阿遲啊,阿遲可不是我的女兒。”
雲來璪冷冷地看着他,村長心中一驚,這和他料想的發展不一樣。
“是!誰會将自己的女兒獻給山神呢!”
村長目光逐漸變冷:“你既然想在這裡生活下去,就得尊崇山神的話,就得尊崇我的話!”
誰知,一道銀光從空氣中飛躍過來,直刺到村長的脖子上。
“快說!阿遲到底在哪裡?你們這是在殺人!”
村長渾身一抖,曆代村長都該會的術法,他因為當初晚了一步沒有學會。
這麼多年,他一直寄希望于藤遲會保留她爹娘留下的術法,但是小孩子畢竟不會騙人,他試探多遍,那些山神的術法大概就在藤遲那裡斷代了,這也是他這麼多年一直覺得藤遲不成器的原因。
他知道這些術法有多厲害。
村長閉上眼睛道:“來璪!你就如此對待悅兒她爹嗎!你可知道悅兒為了等你,已經等傻了!”
“什麼?”雲來璪皺了皺眉:“悅兒我剛看到了,現在好得很。”
什麼?!
躲在屏風後的二娘聽到這句話,急得竄出來,雲來璪被這血肉模糊的臉吓了一跳,聽到熟悉的聲音方才發現是二娘。
“我的悅兒!我的悅兒還活着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