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那個人,果然不是真的悅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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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前。
雲來璪在來村前一直想着要為新娘備什麼見面禮,才不顯得落俗。
寫一首詩詞歌賦吧,藤遲不認識字,這個可以等以後慢慢教她,其他的金銀首飾,平日裡也未見藤遲顯露過特别喜歡。
雲來璪猶豫好久,最後還是親手雕刻了塊雲狀玉佩,重疊的雲下,是藤蔓纏繞的一個“遲”字。
願将她永遠珍藏心中。
雲來璪将玉妥善包裹放在心口,臨上馬前左右擔憂記憶有誤,怕遺失什麼東西,耽擱了有段時辰後,直到上馬後方才意識到即便是這時候出發也有些過早了。
雲來璪拍了拍自己臉:雲來璪啊雲來璪,你自由散漫慣了半生,應該會曾料到有此時此刻的瞻前顧後。
即便到了馬上,雲來璪也忍不住地想,會不會在路上就碰到藤遲的花轎?還要多久才能看到藤遲?
直到真正踏上那條去山裡的小路,雲來璪才在心中打消這種可能,不知是什麼緣故,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幾乎要将整條山道都淹沒。
他這時候又開始祈禱藤遲千萬不要提前出來,山中人難免膽大敢在這山雪中行走,隻是萬一這雪天路滑……
越多心想得越多,想得越多就越害怕發生,雲來璪加快了馬鞭,
結果在這漫天大雪中,還真讓他看到了一抹紅色的身影。
雲來璪心中一陣忐忑,想了又想,雖然覺得不可能,仍舊是調轉馬頭,向那抹紅色的身影奔過去。
也許是破布,也許是一隻死掉的野獸,但是讓雲來璪萬萬沒想到的是——
竟是藤悅!
藤悅的雙腳痛得赤紅,手腳上都帶着勒痕,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逃出來的。
“悅兒?”雲來璪摸了摸腦袋,看着一身嫁衣的藤悅,“你今天也出嫁啊。”
藤悅心中堆了一堆話想要訴苦,聽說雲來璪這句話之後,心裡那堆苦澀全仿佛瞬間被打翻了。
她跌坐在地上,也不管冷不冷了,隻是愣愣地說道:“雲哥哥……那個瘋子說的話居然是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雲來璪這才想起來藤悅此刻身着單薄,還是在冰天雪地裡,連忙脫下外袍将藤悅裹起來:“你阿遲姐姐怎麼樣?”
“阿遲……阿遲姐!”藤悅一聽到“阿遲”,說話也不哆嗦了,連忙說道:“雲哥哥!快點!快點回家去!我爹娘……我爹娘要把阿遲姐送給山神!真是昏了頭了!”
“什麼!”雲來璪一聽這句話,急匆匆地一抽馬鞭朝村長家趕過去,幾乎要把馬後面的藤悅跌下來。
藤悅摔得差點朝天翻一個白眼,忍住了罵,絮絮叨叨地說道:“我爹娘肯定是被騙了,他們從來不信山神的,還是那個瘋子來和我說……和我說,阿遲姐是要被送給山神的神女。”
藤悅在馬後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她現在還記得她正滿心歡喜地等着出嫁,那瘋子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她身後。
從前藤悅從沒正眼瞧過這個瘋子,那時也是如此,她随便往瘋子手裡塞了點吃的,就打發他走,誰知那瘋子不走,拿着根繩子,看着她的眼神雖然沒有一點殺意,但是卻讓她從心底生出恐懼。
更讓她恐懼的,是那瘋子說的話。
他說,這個村的村長是山中仙人選定的神職,神職的優待就是可以分享村中人對山神的供奉,而在上代,曾經有兩個人的資質可以當選此位,是她爹還有藤遲的爹。
他說,為了奪取村長的位置,她爹設計讓藤遲的爹娘被困死在山中,隻是她爹卻沒想到,作為村長要付出的代價,就是要獻祭自己的女兒!
而她,就是要被獻祭的那個人!
藤悅還記得自己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中的惶恐,可是這個平時連話也說不上幾句的瘋子,如今條理清晰地将這些成年往事一一道來,卻又讓她不得不相信。
她還記得那瘋子掐住她的脖子,嘴角明明帶着笑,卻滿是諷刺:“你嫁得心上人,是要她入地府換的,而且你嫁的心上人,也還是靠她騙來的,你們一家真是不要臉至極呢。”
藤悅在一陣陣窒息中,連反抗也忘記了,隻是不斷地想着——
原來雲哥哥不是來娶她的。
也對,雲哥哥一直喜歡藤遲,為什麼會突然娶她呢?
她家無所事事、不務農耕這麼久,為什麼餘糧還那麼多?
為什麼藤遲的爹娘一早便死了?
都是因為她啊!
直到被丢到冰天雪地裡,藤悅的腦袋方才被凍醒過來,連忙将繩子咬開,她不認識路,在雪山中走得幾乎要暈倒,全靠着一股意志力在支撐,好在在她暈倒前,碰到了匆忙趕來的雲來璪。
也是雲來璪娶妻心急,不然按時過來見到的就不是藤悅,而是一個人形冰塊了。
藤悅想到這裡,感覺更是無法面對爹娘,尤其是藤遲,下馬後站在門口,遲遲不敢進入,雲來璪不管那麼多,一腳把門踹開就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