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真張口結舌:「你、你連我呼吸都看出來了?」
「走路方式、脊背發力、喉結上下……都寫在你身上,眼睛不瞎的都能看。」
「……」黎真羞得摳書皮。
乞丐看了他一眼,他本來不想理這傻小子,可一看到他咬著牙、喘得滿臉通紅的模樣,終究還是伸出手,指了指他手中秘笈:「來,我随便教你一式,看清楚。」
他起身,緩緩擡手,比出一個極簡單的動作:雙臂展開,手掌略傾,步伐向前輕跨,呼吸緩沉。
「這叫『引風入袖』,是老派内門調息法。」
黎真跟着照做,笨拙地模仿了一遍。
「别僵,放松,腳别死貼地,丹田下沉,别頂着嗓子喘。」
乞丐一邊說,一邊搖頭:「你那氣,像是憋了一鍋水還把蓋子反扣。」
黎真努力了三遍,終于做出個樣子,臉上泛著一點紅光,呼吸也順了些。
「……真的,舒服多了。」
乞丐淡淡一笑,似笑非笑地道:「這隻是個最基本的調息式子,依你這副身子骨,也就勉強能學個皮毛。」
黎真有些高興,剛想說聲謝,乞丐卻立刻挑眉,「欸欸欸,謝什麼謝?」
他一臉嫌棄地看着他:「你撞了我一頭,害我掉了一個好不容易搶來的幹淨饅頭,我教你點東西,不過是讓你賠個饅頭罷了!」
黎真登時羞愧,把手收了回來:「我、我剛把身上僅有的銀子全拿去買那本破秘笈了……現在沒錢了,還等著把這些蘿蔔拿去賣,好換點吃的。」
乞丐聞言,一臉「怎麼會倒這種大楣」的表情,滿臉怨氣地道:「天殺的,我這是造了什麼孽,遇上你這個腦子笨又窮得發光的小子,真是比我還像個乞丐。」
他話音剛落,兩人的肚子竟同時咕噜響了一聲,場面尴尬了片刻。
乞丐與黎真對視一眼,俱是無語。
「我……我包袱裡還有蘿蔔。」黎真試探著說,「但……總不能生吃吧?」
乞丐一臉生無可戀,捂著額角歎氣:「真是祖宗轉世,連蘿蔔都不會煮。」
他一擺手站起身:「這裡不方便,城外有林子,火堆可以起,抓點什麼也方便些,跟我走吧。」
夜色漸深,兩人一前一後走到樹林邊,乞丐手快腳輕,沒幾步就在草叢裡扯出兩株野菜,又從石縫中摸出一隻呆滞的田鼠。
黎真想學着找,半天隻抓到一隻蚱蜢,自己還吓了一跳。
「你……小時候在山裡長大嗎?」
「沒有。」乞丐把野菜一股腦扔進破鍋,「長在廟裡,廟後是墳地,墳地旁是荒林,要是不自己找吃的,會餓死。」
黎真沒敢再問。他低頭撥火,聲音小小地說:「你……不是壞人。」
乞丐冷哼:「你這句話說得太早了。」
火光跳躍,夜風微涼,兩人坐在林中,一鍋野菜湯、一隻半肥的野兔,兩人分著啃。
黎真咬一口,味道苦得皺眉,卻還是咽下。
「……謝謝你。」他說。
乞丐沒應,隻低頭喝湯。
喝了一半,他忽然擡頭,看向黎真胸口的布包包裹着一個圓的東西,類似手镯:「你胸口包著的那塊手镯,看起來滿值錢的,怎麼不賣?」
黎真微微一怔,猛烈搖頭。
「不能賣!我從小就戴着它了。我不知道這個手镯是什麼,但是它是對我很重要的東西。我需要它,不能賣。」
乞丐看了他許久,像是想說什麼,但終究沒開口。
他轉頭繼續喝湯,等碗底見了水,才随口道:
「吃完就睡吧。明天往東門走,别再練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黎真低頭扒著剩下的兔肉,猶豫了一下,還是問:
「那你呢?你不是說走了?」
乞丐停了停,把碗往火邊一擱。
「……我走哪兒,關你什麼事。」
黎真擡頭,看見他眼角的餘火被月光壓着,暗得很。
「我也不知道。」他又說了一遍,聲音比剛才輕,「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