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局開始!” 崔尚儀道。隻見永穆公主瞄準投壺用力投出去,那竹矢就像長了眼睛一般飛向銅壺中心,“哐啷”一聲,“有初!” 崔尚儀報道。永穆公主得意的“哼”了一聲。張秋芬輕咬嘴唇,瞄準銅壺投去,不偏不倚正插入左耳,“貫耳!” 崔尚儀報道。兩人一人一次,“連中!” “龍尾!”…“全壺!” 崔尚儀依次報道,兩人将壺裡的竹矢全部投完以後,崔尚儀近前查看,最終統計,“第三局永穆公主勝!” 崔尚儀報道。
“噢!噢!我赢了!我赢了!” 永穆公主聽到後高興的手舞足蹈。小丫鬟甯兒也又蹦又跳拍着手道:“殿下赢了!殿下赢了!” 衆人皆鼓掌祝賀永穆公主。張秋芬嘟了嘟嘴,心有不甘的泱泱而去。
姚蘭兒拉着穆羽上前道,“羽姐姐,咱們也玩一局。”
“好!” 穆羽微笑應道。兩人手裡各拿起一支竹矢,準備投壺。
“慢着!” 武玲玉阻止道。“可敢與我比試一局?” 武玲玉瞪着穆羽道。
“恭敬不如從命!” 穆羽不客氣的回道。武玲玉劈手奪過姚蘭兒手裡的竹矢,“你!” 茵兒急道,姚蘭兒拉住茵兒,搖搖頭,退到一邊。
“這距離太近了!離遠些!” 武玲玉擺出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即刻有兩個宮女将桌子又挪遠了些,“再遠些!” 武玲玉又道。直至桌子挪到五矢開外才叫停。
“這麼遠啊?這怎麼能投得進去呢!” “是呀!這也太遠了吧?” 衆人私下裡嘀咕道。
“你們懂什麼?我家娘子可是投壺高手呢!” 墜兒氣焰更是嚣張。穆羽并不做聲,那武玲玉胸有成竹的看了一眼穆羽,繼續挑釁道:“怎麼樣?穆娘子,敢不敢賭一把?”
“賭什麼?” 穆羽問道,穆羽心裡明白,今日武玲玉是想一雪前恥,躲也無益,若不答應,她定不會善罷甘休!不如坦然應對。
“每人八支竹矢,一次全部投完,投中數多着為勝!一局定輸赢!輸了的就替赢者牽馬,在馬場裡溜三圈!” 武玲玉不懷好意的道。
“好!一言為定!武娘子,請吧!” 穆羽道。那武玲玉左手一把抓住八支竹矢,右手捏住一支,眯起眼睛,來回試了幾次,然後用力投出,“有初!” 崔尚儀高聲報道。
“中了!中了!武娘子好厲害!” 衆人鼓掌喝彩道。武玲玉又接連投出剩餘的七根,全部正中壺心。“全壺!” 崔尚儀高呼道。
“喔!喔!喔!娘子太棒了!太棒了!” 墜兒高聲拍手稱快道。武玲玉拍了拍手,輕蔑的看了穆羽一眼,道:“該你了!” 穆羽輕哼一聲,将壺中竹矢全部取出,然後後退幾步,轉過身,背對銅壺。
“她要幹什麼?”衆人不知何意。
“難不成她要背投?” 有人驚詫道。隻見穆羽閉上眼睛,屏氣凝神,然後突然睜開眼睛,而後彎身下腰,第一支竹矢“嗖”的一聲,向後飛出,衆人眼睛緊随竹矢移動,“哐啷”一下正中壺心!
“穆娘子好棒!” 茵兒鼓掌喝彩道。姚蘭兒緊握雙手,帕子被絞作亂團,隻緊緊盯住竹矢,大氣也不敢出,見竹矢投中,心中才松了一口氣。其餘人等皆驚訝的瞪大了雙眼,穆羽接着把第二支竹矢高高抛起,然後轉身擡起右腳稍稍用力一盤,“連中!” 崔尚儀又喊道。接着穆羽又跳起右腳從左腿内側蹬出第三支竹矢,第四支竹矢被穆羽用一招“白鶴展翅”,左腳後跟回磕直中壺心!穆羽最後一個後空翻,将剩餘四支竹矢全部蹬出,四支竹矢在空中劃出一個齊刷刷優美的弧度,然後幾乎同時“哐啷啷”正中壺心!衆人皆看的入迷,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全壺!” 半晌,崔尚儀才高聲喊道,“穆娘子,勝!”
“羽姐姐,羽姐姐,你赢了!你赢了!”姚蘭兒最先反應過來,跑過來拉住穆羽激動的道。
“你就是母妃所說的那個繡娘?”永穆公主問道。
“正是穆羽,公主殿下。” 穆羽行禮道。
“果然名不虛傳!” 永穆公主又道,“不想穆娘子不僅繡工好,投壺也這般有趣,别出心裁!你剛才那些都是什麼招式?你可願意傳授與我?” 永穆公主追問道。
“公主殿下謬贊!隻是一些小心思,承蒙公主殿下不棄,穆羽願意随時與公主殿下示範。” 穆羽道。
“好!那咱們說定了!” 永穆公主開心的道。那武玲玉此時更是惱羞成怒,自以為自己投壺技術一流,一個小小的繡娘必然不太會投壺,原本想着讓穆羽當衆出醜,好出了心中這口惡氣!誰承想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武玲玉的臉青一陣紫一陣,這賭局是自己定的,又不好發作,隻能咬牙切齒的認輸。那墜兒更是嚣張氣焰全無,完全不知所措的緊緊跟在武玲玉身後。
“武娘子,請吧!” 永穆公主道。武玲玉隻得硬着頭皮去了馬場。
“敬虞将軍一杯!虞将軍真是年少有為啊!” 張說舉杯道。
“張燕公,過獎!請!” 虞江南舉杯,一飲而盡。
“虞将軍,果然豪爽!” 張說道,“埱兒,快快見過虞将軍!” 那張埱連忙舉起酒杯,“虞将軍!請!” 然後自己率先一飲而盡。
“張事中,請!” 虞将軍随後也幹了杯中酒。
“今後小兒還要仰仗虞将軍多多指點!” 張說道。
“好說!好說!” 虞江南道。
“張燕公!請!請!” 韓休邀杯道。
“韓補阙!請!” 張說回道。那邊裴光庭正和姚崇對飲,“梁國公,請!” “好!好!請!”
虞江南放下酒杯,擡頭看到宋铎在不遠處給他遞眼色,便趁機離開席間,走上前去,那宋铎在虞江南耳邊低語幾句,虞江南一聽,二話不說,兩人即刻趕往馬場。
穆羽本不會騎馬,原想隻要勝過武玲玉,她便會知難而退,不再糾纏,誰知永穆公主不依不撓,這事情倒真有些難辦了!一行人來到馬場,更有張秋芬,杜意婉等人趁機看熱鬧的。馬場很大,馬廄裡有幾十匹高頭大馬,都是從突厥人處引進的良馬,它們身形矯健,體格健美,唐明皇設太仆寺專管馬的選種、牧放、調養、訓練。甯遠國王曾經回獻了兩匹汗血寶馬,分别取名為“玉花骢” 和 “照夜白”。穆羽走上前去,那些馬兒有的開始嘶鳴,有的低頭繼續吃草料,還有的不停的踱着馬蹄。穆羽遠遠的就看中一匹棗紅色鬃馬,這匹馬一直看着穆羽走上前來,不驚不躁,穆羽伸手摸了摸馬頭,又捋了捋它那長長的鬃毛,那匹鬃馬鼻子裡呼哧呼哧噴着粗氣,打了幾個響鼻,又擺了擺頭 。
“娘子,好眼力!它叫赤霞,是性情最溫和的一匹良駒,頗有靈性!” 安牧監道。
“你是這裡看馬的官兒?” 穆羽問道。
“呃,呵呵,在下姓安,隻是一名小小的牧監,” 安牧監回道。
“有勞了! 安牧監!” 穆羽行禮道。
“娘子無需多禮!這是我等分内之事!” 安牧監将馬牽出來,把缰繩遞到穆羽手中。穆羽左手牽着赤霞,右手輕輕拍着它的後背,又把頭貼到它的身體上,感受它的呼吸和心跳。那赤霞輕輕的跺着腳步,姿勢優雅,又轉過馬頭蹭了蹭穆羽的頭部,算是回應穆羽的善意撫摸。
武玲玉在一旁看的有些不耐煩,催促道:“穆娘子可選好了?” 穆羽确實不會騎馬,但她想試一試,“好了!” 穆羽應道。穆羽使勁抓住馬鞍,左腳踩到馬镫上,那馬镫好高啊,穆羽險些夠不到。安牧監近上前來,托了穆羽一把 ,穆羽趁勢躍到馬上,重心不穩,身體晃了一下,險些跌落下去。
“哎呀!” 衆人一陣唏噓,姚蘭兒喊道:“羽姐姐,當心!”
“就這笨手笨腳的!還想騎馬?” 張秋芬鄙夷的道。
“哼!不自量力!” 杜意婉冷笑道。武玲玉見狀,心内竊喜:看樣子她果真不會騎馬,不過是裝裝樣子,正合我意!武玲玉接過馬缰繩,故意高聲說道:“穆娘子,你可要坐穩了!” 那武玲玉牽着馬在馬場上兜圈,武玲玉回頭看了一眼,确定走遠了,然後悄悄拔下頭上的一根金簪,用力紮向馬腹,赤霞被刺痛受驚,掙脫缰繩,高聲嘶鳴着向前狂奔而去。武玲玉暗暗冷笑:“讓你得意嚣張!看這次誰來救你?”
穆羽身體被慣性沖擊,猛然向後倒去 ,連忙緊緊抓住馬鞍,赤霞一路狂奔,沖破馬場的圍欄向樹林深處跑去。虞江南看出武玲玉不懷好意,早已暗中留意,即刻從馬廄中牽出一匹黑色高頭大馬,躍馬而上,狠狠踢了幾腳馬镫,“駕—駕—駕—”,緊追而去,宋铎見狀忙也上馬追随。赤霞不顧一切的直奔向前,穆羽被甩的東倒西歪,吓的魂飛魄散,隻管咬緊牙關死命抓住馬鞍,“救命啊!”穆羽聲音顫抖嘶啞的喊着,兩腳從馬镫上滑出,無所适從,慌亂之中又自言自語道:“難道我的小命今天就要交待在這兒了嗎?唉!但願蒼天有眼!保佑我逢兇化吉啊!”眼見前方已然無路可走,下面便是萬丈深淵!穆羽不知所措,閉緊雙眼,隻能聽天由命!在此萬分危機時刻,虞江南拿出一條麻繩,高高舉過頭頂不停揮舞轉圈,然後瞄準時機用力甩出,那麻繩不偏不倚正好套中馬脖子,虞江南一邊用力拉緊麻繩,一邊趁機跳下馬背,大黑馬斜插入樹林。虞江南又将麻繩纏住手臂,趁機繞過一棵大樹,在大樹上纏了三圈,用腳蹬住大樹,全力将麻繩繃住。那赤霞被猛力勒住馬脖子,一下子前腿擡起,高聲嘶叫着向後倒去,“啊!啊!” 穆羽大叫着摔将下來,虞江南一個箭步沖将過去,伸出手臂去接,穆羽和虞江南幾乎同時倒地,“咔嚓”一聲,虞江南的右臂被穆羽壓斷了。虞江南忍住痛,扶起穆羽,抱在懷裡,“穆娘子!穆娘子!醒醒!醒醒!” 虞江南急切地喊道。穆羽迷迷糊糊的聽到呼喚聲,緩緩睜開雙眼,看到了眼前的虞江南,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她一邊凝視着虞江南的雙眼,“江楠......” 穆羽虛弱的喚道。
“是我!” 虞江南緊緊抓住穆羽的手。穆羽嘴角上揚,又暈厥過去。
“穆娘子!穆羽!” 虞江南此時心急如焚,唯恐穆羽傷到哪裡。
“郎君!” 宋铎騎馬趕來,一丈開外跳下馬來,跑到跟前叉手拜道:“是屬下失職!請郎君責罰!” “無妨!” 虞江南道。“穆娘子她……” 宋铎欲言又止道。
話說衆人見馬驚了,都捏了一把汗,安牧監即刻去禀報聖人,派人前去支援。武玲玉一行人心懷鬼胎,暗自慶幸。
“走,快去看看!” 永穆公主拉着姚蘭兒,從後面一路小跑追過去,甯兒和茵兒緊随其後。一炷香過後,兩人已累得氣喘籲籲,永穆公主靠在一棵樹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氣,擺擺手道:“唉!唉!不行了,不行了,跑不動了。” 姚蘭兒左手捂住腹部,彎下腰調整呼吸。
“公主殿下,等等我!” 甯兒在後面邊追邊喊,兩人一前一後追上來,也拼命喘着氣。
“娘子!你還好吧?” 茵兒攙起姚蘭兒道。
“不妨事,不妨事。”姚蘭兒起身道。正在這時,一隊快馬呼嘯而過,領頭的是羽林軍統領司徒劍安,安牧監跟在馬隊後面,帶着一輛馬車,一路小跑,到了跟前。安牧監來不及停留,對着永穆公主行了禮,永穆公主點頭示意,又繼續向前跑去。
司徒劍安在樹林裡正好與虞江南相遇,“虞将軍!陛下特命我前來相助!” 司徒劍安行禮道。
“多謝大統領!隻是穆羽她……” 虞江南看了一眼穆羽,他也不清楚穆羽究竟如何?須臾馬車趕到,車夫放好腳蹬,裡面的禦醫李醫正拎着藥箱走下馬車,“勞煩李醫正!” 安牧監道。
“無妨!” 李醫正道,“請虞将軍先将穆娘子放到馬車裡躺下。”
“好!” 虞江南把穆羽抱上馬車 ,扶着穆羽的頭部輕輕躺下。李醫正近前,為穆羽診過脈象,檢查了頭部和身體各部位,緩緩道:“穆娘子并無大礙,隻是受了些皮外傷,不過此番應是受驚過度,以緻昏迷不醒。” 說完,從醫藥箱裡拿出一粒安神丸,“将此藥丸喂她服下,一個時辰後便可清醒!”
“多謝李醫正!” 虞江南接過藥丸,扶起穆羽,讓她半倚在懷裡,喂她服下。
“下官再給她包紮一下傷口。” 李醫正道。虞江南松了一口氣,剛要擡手,突覺右臂鑽心般疼痛難忍,忍不住“哎呦”了一聲。
“虞将軍!且慢!” 李醫正連忙制止道,“待下官為将軍瞧一瞧!” 李醫正左手把住虞江南的胳膊,右手從下至上,從手腕至肩膀又摸又按,直到按到虞江南的胳膊肘,虞江南忍不住唏噓了一聲,李醫正反複按揉片刻後道:“虞将軍的胳膊已斷,切莫再行用強!想是将軍剛剛用力過猛所緻。待下官為你治傷!”
“勞煩李醫正!”虞江南道。
“将軍不必挂懷,此乃下官應盡之責!” 李醫正道。李醫正給虞江南敷了藥,又用木闆固定住小臂,用棉布吊住套在脖子上。“這骨碎補一日三次外敷,另加煎服,連用十日,不可間斷!切記不可再用内力!切記!” 李醫正又囑咐道。
“李醫正,放心!” 宋铎接過骨碎補道。于是一衆人等,這才前呼後擁回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