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被從記憶中翻出而嚼了不知多少遍的設定一下跳進腦中。
沈朝想不起對方為什麼怕黑,也忘記這個設定引入的是什麼事件的契機。
他隻是在想,甚至是帶有心疼意味的:小小的宴雪然,是怎樣撐過那一個又一個的黑夜?
心裡的火焰再次複燃,發出噼裡啪啦的獵獵聲響,沈朝往右靠了靠,抓住男生衣袖,小聲請求:“宴雪然,我有些怕黑,你可不可以牽着我?”
男生身子不動了,但沒有說話。
沈朝隻好再度補充,語氣可憐兮兮:“求求你,宴雪然。”
說完,他鼓起勇氣,從黑暗中摸索到對方手心,牢牢扣住了。
宴雪然沒有掙紮。
在停電失去光線的幾分鐘内,沈朝就那樣扣着對方的手,感受着男生手心的微微汗意,而與自己掌心相接的皮膚更是溫度滾燙,他分辨不清到底是對方的溫度還是自己的手心溫度了,但幾乎要把他灼傷。
沈朝勉力想着,這次宴雪然沒有拒絕他呢。
那下次他還會有機會嗎?
周遭吵吵嗡嗡,黑暗中的動作在此刻顯得更為隐秘,一種不光明、不忠貞、不再高潔的關系似乎建立,但又岌岌可危。
沈朝把宴雪然握得更緊,連身子也稍稍靠近,直到他聽到男生的呼吸。
比平時是要稍急一些的。
沈朝有種錯覺,似乎宴雪然也不像他嘴上說的那樣無動于衷。
燈忽然亮了,如同熄滅前的閃爍一般,明昧之間,沈朝手中的手飛快地移開了。
像仙女的衣袂拂過凡人的掌心,沈朝沒有抓住。
而這道抗拒的動作一下将沈朝驚醒,他收回手掌,恍然意識到自己額上都似乎鋪上了一層薄汗,而那點溫熱又迅速被宴雪然的拒絕給風幹成涼意。
白瑜年施施然下台,與過道裡相識的同學微笑招呼,琥珀色瞳孔的男生面容平靜,甚至算得上是和善,可眼神卻死死釘在兩人那堪稱親密的姿勢上。
随着白瑜年腳步的走近,沈朝似乎也意識到此時的靠近不合時宜。
但身旁的男生隻是抽走了手,仍容許着他肩膀的靠近,對方的目光似乎也灼灼,隻是沒有望向他。
沈朝不想動。
但雙重的刺激,讓沈朝的心跳快得像是在擊鼓。
咚、咚、咚……
白瑜年走到他們身旁,向座位上的男生看了一眼,語氣很客氣:“宴雪然,你讓開一下吧,我和朝朝坐一起。”
又在喊“朝朝”了,沈朝不明白白瑜年的稱呼變化是因為什麼。
但他聽出白瑜年語氣裡的不悅,像是因為他們倆的靠近而感到不高興。
沈朝覺得自己像是插足他們感情的第三者,即便兩人在文中也從未蓋論過為伴侶。
但那點細枝末節中可以摳出的糖與感情沈朝并不是看不見。
宴雪然與之對望,像是在對峙似的,一站一坐,一冷一暖,畫面沖突又分明和諧。
沈朝别過眼,覺得眼眶些許酸澀,不願再看這一幕。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白瑜年坐到了他身旁,攬住沈朝的胳膊,又順着少年手臂扣住幾分鐘前還在與另一人相扣的手。
“哥哥,不許看他。”白瑜年小聲說,“他冷冰冰的,性格不好相處,我們就不要去碰壁了。”
和沈朝說完,琥珀色瞳孔的男生聲音微微提高了些,轉向另一邊,微笑着問:“宴雪然,哥哥上次有沒有付你錢?你千萬别硬撐着,我轉你一些吧,就當是感謝你替我照顧朝朝。”
語氣言笑晏晏,内容綿裡藏刀。
下意識的,沈朝擡眼看向被詢問的男生,與宴雪然微微錯愕的眼神對視上,沈朝看得出,内裡還有着些不易察覺的難堪。
宴雪然沒有說話,直到白瑜年聲音再度提了些,連三人之外的旁人也能稍稍聽見了,沈朝才拉了拉身旁人的衣服,語氣難以啟齒般:“别這樣,宴同學沒要我的。”
白瑜年眼睛眯了眯,彎得像小月牙:“哥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宴同學條件很貧苦的,我們不能去占人家便宜。”
宴雪然終于說話,語氣很冷,像是凝了寒冰:“不用,之前你們也幫助過我。”
琥珀色瞳孔的男生嘴角彎着的笑驟然收回,将手心裡的手扣得更緊,直至感受到沈朝并沒有要抽離的意思,白瑜年才放下心,重又拾起那點輕飄飄的笑意。
“宴同學,一碼歸一碼嘛。”
典禮結束,沈朝被美術老師叫走,留下剩餘的兩人。
旁人眼裡他們是再緊密不過的關系,是同桌,又是救命恩人,走在一塊從不足為奇。
禮堂外風和日麗,午後陽光毫不吝啬的打在樣貌優越的兩人身上,兩人在一起時如璧人一般相配,引起路過同學的贊歎。
“宴雪然,”白瑜年笑眯眯的,眨眼看着形容端肅、氣質格外冷淡的對方,“你應該知道我和朝朝的關系吧。”
現在沒有成為情侶也沒有關系,他們還小呢,白瑜年不願讓沈朝背上與他早戀的罪名,萬一被沈蘭珠發現,他未來進門想必會很麻煩。
可是他們二人中間卻橫插了個宴雪然,像陰溝裡的老鼠忽然蹦出,攪得人心情很差。
更不要說這隻老鼠恬不知恥。
要是沒有這隻老鼠就好了——
好麻煩啊。
所有思緒都在電光火石之間,白瑜年笑吟吟地說:“宴雪然,你不會想做那種事吧?”
“為什麼總是接近朝朝,”白瑜年支着下巴,神情很苦惱,下垂的小狗眼看着乖乖巧巧,“你不會以為,你能越過我們這這麼多年的感情吧?”
宴雪然寡淡的眉眼中都慢慢滲出刺骨的冷意。
但白瑜年仿若渾然不覺,亦或是毫不在意,“你這樣的人,從哪來就滾哪去吧。”
“白瑜年!”身後有同學喊起兩人名字,“老師找你們!”
“好。”白瑜年輕輕快快地應了,又向眉眼間盡是寒意的宴雪然眨了眨眼,“宴同學,你不要生氣哦,我隻是友好的來提醒一下你不要誤入歧路。”
“畢竟,插入别人感情真的很不光彩。”
不再理會這挑釁這羞辱,宴雪然轉身就走,但是走不過幾步,男生又停下來,側臉看向白瑜年,瞳色深不見底。
“可是,”他也微微露出點笑容,像寒冰化凍似的,眼裡甚至是帶點笑意的,“你都管不好他,白瑜年。”
“所以沒有辦法,隻能來找我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