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眼神卻深邃了很多,杯中水因為無意識的傾斜落到床上人的腳背處,順着足弓緩緩流下。
“嗒——”
滴答一聲,在寂靜的房間内清晰可響。
傅斯言猛然清醒,似乎察覺出自己仿若是着了魔,像被火燙了一般一下放開手中被自己環住的腳腕,使其重重地落回床上。
冰涼的水珠和身體猛然的動作讓沈朝勉強從睡夢中醒來,哼唧一聲。
說不上是心虛還是什麼,在發覺沈朝的動靜後,傅斯言便關了房間吊燈,隻留下一盞床尾小燈昏黃地發着光。
沈朝有些迷蒙地睜開眼,便看到面前逆着光的颀長身影,他一瞬間什麼都忘記了,隻遵循着記憶喚了一聲。
傅斯言沒聽清,轉身去看。
沈朝乖順地朝他張開手,然後便慢吞吞地跪坐起來,期待地看着眼前人接下來的動作。
傅斯言明白這個動作的意思,卻不想抱他,僵着身子陷入沉默,正要不管不顧坐回電動輪椅離開時,沈朝卻動作比他更快,膝行幾步來到床邊,張開手要來抱他。
身體前傾的姿勢實在太危險,即便床下鋪了一層厚厚地毯,傅斯言也猶是眼皮一跳,伸手想攔住對方這危險動作——
他就這樣将自己送入沈朝的懷抱裡。
身體徹底僵硬住,明明沈朝抱住他的力氣沒有用上太多,傅斯言卻隻覺得陷入這份桎梏中難以掙脫。
沈朝充滿依戀地蹭了蹭男人,不過很快,在得不到對方的回應後,沈朝顯然焦躁起來。
傅斯言都聽不到自己的呼吸聲了,卻聽見身|下人的輕輕啜泣聲,“我讨厭你,你不喜歡我。”
他心裡像被貓抓了一樣,小貓用爪子輕輕撓了他心口一下,一種獨屬于男性的東西讓傅斯言此時無師自通,他猶豫撐起身子坐到床邊,手臂輕輕搭上對方肩膀,沈朝卻要更多,勾着他手指便搭在了自己的腰間。
“我讨厭你!”沈朝又重複了一遍,像是在撒嬌。
傅斯言覺得自己心似乎飛快跳了一下,但這點感覺轉瞬即逝,很快,他又回歸鎮定。
昏黃的壁燈閃爍在房間内,傅斯言看不清懷裡人的臉,隻知道對方溫順地靠在自己肩裡,像最黏人的寵物一般,拉着他的手臂不肯罷休。
他正這樣想着,因為對方沒有回應而不安起來的沈朝又有了更多動作。
他跪直身子,帶着些涼意的手便輕輕摹上對方耳頸處,傅斯言正在猜測他要做什麼。
懷裡人溫熱的唇貼上了他眼睛。
傅斯言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下意識就想推開懷裡柔軟的身軀,但對方在察覺到他的動靜,反而将他摟得更緊。
又什麼滾燙的液體落在了他的臉上,他心頭重重揪緊,連耳鳴也似乎出現了,一時間什麼聲音也聽不見。
傅斯言冷着臉不動作,懷裡人卻又開始作妖,抓着他的手就是咬了上去,但收着力氣,沒讓傅斯言感受到多麼疼痛。
饒是如此,傅斯言已經深深皺起了眉,帶着些情緒化在沈朝皮膚上擦拭那些口水。
他的未來妻子似乎不夠端莊,甚至是有些輕浮的。
他這樣帶着惡意揣摩。
懷裡人睜着一雙愚笨又美麗的雙眼盯着他,身子卻仍軟綿綿地靠在他身上,像一汪春水,傅斯言無法抽身。
沈朝在他耳邊吹氣,溫度有些灼熱,傅斯言分辨去聽,卻隻能聽到模糊的字句:“為什麼不喜歡我?”
不是和他說的,傅斯言便不講話,沒等到他的肯定,沈朝又有些羞惱,酒壯慫人膽,他撐起身埋怨似的順着男人的眼睛往後摸索,去掐撓他的耳朵。
雖然沒下什麼力氣,但傅斯言卻覺得自己耳朵真的疼了起來,他伸出手去制止,又隻捏到對方伶仃的手腕。
沈朝反手握了回去,很熟練地和他十指相扣,又高高興興地伏到他肩上摟住他的脖子。
“老公、老公。”
也不知道在喊誰。
傅斯言沒敢用力推開,他判定沈朝現在是糊塗了、混亂了,陪他演完這場戲才是最妥當的方式,而非貿然的打草驚蛇。
但他沒想要犧牲自己,終于,在沈朝把玩着他的手好一會時,男人耐心告罄。
對方比他更識時務,順着傅斯言抽回手的動作便安靜了下去,一個人縮到了角落的床柱那。
收回手,傅斯言下意識摩挲了下手指,卻發現不對勁,戒指不見了。
他下意識看向剛剛玩他手的小醉鬼,果然,明暗的光線下,沈朝正窩在角落裡端詳什麼。
把醉漢身子掰正,傅斯言發現了在沈朝手心的戒指。
這是對他很有意義的物件,稍緩和了一下語氣,傅斯言耐着性子去哄:“楚朝,東西給我可以嗎?”
沈朝擡頭,瞪他。
傅斯言被瞪的莫名其妙,面無表情地去看對方。
沈朝翁翁的聲音響起:“這是誰的戒指?是…”
他頓了一下,帶上委屈又夾雜惱怒的意味,“明明應該是我的。”
像抓住丈夫出軌然後生氣質問的可憐妻子,連那雙眼此時也微微垂下,透着股可憐意味。
這次他聽清了,傅斯言再一打量,果然看出床上人眼珠還濕潤着,看起來是很委屈的樣子。
他實在是沒有這方面的耐心,明明工作時授課及備課要準備好久,但此時,傅斯言心裡卻莫名充滿了不耐煩。
他之前不是個沒有耐心的人,現在卻在面對醉醺醺的沈朝時毫無頭緒。
之前是個小傻子也能有情史?
傅斯言心裡有種古怪情緒在翻湧。
不再理會沈朝的無理取鬧,也不想再陪着醉鬼糾纏,傅斯言可以說是以一種罕見的強硬姿态,拿走了對方手心的戒指,言簡意赅吐了句:“睡覺。”
手裡的戒指被物歸原主,沈朝失落地抿了抿唇,卻溫順地回到了被子裡去。
居然這麼聽話,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将戒指重新戴好,傅斯言瞥了一眼床上的人,擡了擡眼。
雖然聽從他的命令很乖,但對方似乎是有些氣惱了,整個人完全縮進了被子裡,看被子起伏的形狀,估計也是賭氣地把背朝外。
他又瞧了一眼,然後推門離去,周身氣息冷冰冰的。
“咚——”
是什麼東西重重砸上了身後的門,傅斯言猜測是沈朝在砸枕頭。
壞脾氣的小貓。
他輕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