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塵卿看清,甚至來不及拔劍,隻能擡手一擋,噗嗤,利刃刺破手掌。
她看着掌背上冒出來的刀尖,咬牙拔劍,就着躺姿劈砍,牡丹松手,迅捷地躲開了。
牡丹甫一後撤,塵卿沒有半分猶豫,立刻反手掏出信号彈,咬住引線一扯!
危險的深紅色自塵卿臉周炸開,飛快攀升,仿佛一把利刃劃開天地,迅速成為荒原天地的一抹血痕。
而匕首還插在塵卿拿着信号彈的手上。
她給尚有一絲氣息的塵凡喂了顆吊命藥,站起來,仿佛不覺絲毫疼痛,擡劍指向牡丹,“你身上的衣服,是我師弟的。”
同光宗對道袍沒有嚴格要求,弟子們的道袍上,往往藏了許多專屬的塗鴉與刺繡。
此刻,這件原本屬于塵卿師弟的衣服穿在了牡丹身上,他面無表情,并不為塵卿語氣中的顫抖而動搖分毫。
“……”
“你還殺了多少人?”
“……”
牡丹望着她,兩人相隔甚遠,互相都看不清眼底的神色,隻有無盡的單薄的寒涼,從塵卿清糯的嗓音中滲出。
身形瞬動,塵卿腳尖一轉,淩波微步,眨眼之間就已經來到牡丹的面前,淩厲鋒芒沿着耳朵斜劈而下,刹那間的劍氣撕裂耳廓,迸出血花!
*
“情勢不妙。”
明玉看着一望無際的原野,生生不息的綠意蔓延,一切都很平靜,隻是有一個問題。
太平靜了。
一盞茶的時間前開始,無量簡中就再也沒有新的消息,好像假城主從包圍圈裡消失了一樣。
明玉甚至要懷疑,是否是哪裡真的出了什麼意外,讓他不知不覺從缺口逃了出去。
"師姐!"
急促的嗓音響起,明玉心中驟然騰起一股不祥之感,回頭,卻見弟子滿臉驚慌,指着遠方血線般的信号:
“那是卿師妹的信号嗎?”
*
赦比屍說:“越來越近了。”
如房璃所料,東南西三方的包圍壓迫下,假城主逐漸越過中央,往秘境之北靠攏。
事情進展的太過順利,反倒讓人心裡發毛。
“那三個人呢?”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赦比屍也知道她在說誰,苦笑一聲,“我的神識力量有限,況且。”
況且,徐名晟還在他身邊。
必須依靠他的力量,赦比屍才得以上身人傀,而這樣一來,人傀所有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将盡收徐名晟的眼底。
且不說普陳目前還是逃犯,并玉和喜陽強闖結界進入秘境,若是被徐名晟逮到,也免不了一番麻煩。
赦比屍沒有說完,房璃道:“我知道了。”
眼看着人傀的狀态越發不濟,房璃也不再強迫,讓赦比屍的神識退了出去。
徐名晟再睜眼時,看見的就是房璃的背影,罡風将那襲舊蔥色的衣裳吹亂,被莽莽草甸托着,仿若盛放的青蓮。
等徐名晟意識到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然注視了太久。
寄存着神識的傀儡原本帶着許多計劃而來,此刻,卻突兀地陷入了異樣的沉默。
有一種夢魇,是一次又一次的去拔,看着空無一物的濯濯赤地,以為終于消失殆盡,于是安心了,神定了。
卻不知道,隻是變成了藏在皮膚底下的内生毛,當那個人出現再一次劃開表皮才發現,沒有離開,從未消失,仍然可憐兮兮地蜷縮浸泡在血肉裡。
像一株永遠不死的植物。
經年的根系生長,畫地為牢,終于有一天猛地擡眼,發現連困住自己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青色的飄影嵌進眼底,莫名的隐痛絲絲縷縷,讓徐名晟的心情無比煩躁。
眼前的這個人,如此鮮活,如此拼命,掙紮着,聰明着。
而他把一個虛假的人當作囚籠許多年,卻在某一天忽然發現,他在這個人的人生裡,好像真的就是一抹雲痕,過了就過了。
一點也不對等,一點也不公平。
好煩,真的。
傀儡很久沒有說話,房璃回神,轉頭道:“名晟君?”
徐名晟醒過來。
已經發現了這個規律,心情好的時候喊名晟君,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是徐大人。
有事徐大人,無事名晟君。
“你在笑什麼?”
房璃看着人傀的僵硬擡起的唇角,“什麼事情這麼好笑,說出來讓我也笑笑?”
徐名晟的表情一秒變平。
“你可以讓他多撐一會兒,”說的是赦比屍,徐名晟的語氣就像一個不知打工疾苦的冷血上司,十分無情,“在抓到人之前,失去視野,對我們都沒有利。”
“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