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可怕。
房璃躺在桌上,眉眼凝重,像蓄了冰碴。
如果不是白監長的出現,房璃和樂衍若想在三天内搞清楚這些,得付出多大的代價?
樂衍從小待在妖市,見識少,腦子轉的不如房璃快,卻也能隐約從白午雄的話裡察覺到什麼,她冷不丁抓住白午雄肥厚的手臂,伶仃的骨骼,搭在上面像一隻可憐巴巴的雞爪。
“那些舞姬,”樂衍回想起自己先前在舞隊的種種細節,越想身體越冷,“最後都送到你們的房間去了?”
白午雄滿臉驚詫:“不不不!沒有我們!”
“不過,”他張了張口,往左右兩邊看,周圍皆是和他一樣沉溺的人族,旖旎暧昧,仿佛泥潭裡的豔果,白午雄此時清醒過來,腦中的綱常倫理散發光熱,愈發讓他感到羞恥,“如果你是說台上那些獻舞的人,我們确實以為……”
“樂衍。”
房璃的神識出聲,“那東西被我黏在了銀蟬的身上,你取下來,給這位看看。”
樂衍的神情不忿,但很聽話,捏起銀蟬翻轉,取下黏在蟬腿上的毛發,遞給了白午雄。
“這是……”
他接過,隻稍看兩秒臉上就變了顔色,“這,你們從哪拿到的?”
樂衍心神一振,“你認得?”
白午雄不可思議地瞪視着她,低頭,擡頭,低頭。
樂衍看着他。
白午雄一字一句,壓低音量:“這是男子陰/毛。”
“……”
房璃如遭雷擊。
-
什麼東西?
他說什麼?
樂衍的臉已經白了,看不出任何血色。
良久,才輕輕發出一點聲音。
“是人的嗎?”
白午雄還沉浸在一個女孩從一隻小蟲子身上取下一根陰.毛的震撼當中,聽到這話,疑心自己耳朵出了錯:“當然,不然還能是什麼?”
“……”
麻木的思緒開始運轉,許多片段從腦中閃過,神識與識海接連幾天高負荷運轉,鐵鏽味的熱流從鼻腔滾落,洇濕被褥。
無怪乎隊伍裡沒有人能認得出來。
普陳醉心修行升仙,赦比屍乃前神,早就不識人間淫。欲,至于房璃,就更不用說了。
不管是在東宮還是同光宗,男女私密之事,在這個地方,從來都是言之禁,行之忌。
隻有會驗屍的遊醫,才一眼就看出來蹊跷。
樂衍整個人都站不穩了,軟着腿,心緒混亂,後退了幾步。
“那些舞姬,它們不是人。”
白午雄一愕,還沒來得及思考這句話裡的含義,樂衍便隻轉身留下了一背影。銀蟬振翅飛回樂衍身邊,臨走前吩咐:“在這裡等我。”
“我頂多還能再待三天。”白午雄遲疑。
“可以。”
“這根……毛呢?”他舉着。
“你留着吧。”
“……”
說罷,她馭駛着銀蟬停在樂衍耳邊,尚未開口,就看見這個小女孩攥緊拳頭,淚珠滾落下來。
“哥哥之前就是蜀閣的人,”樂衍眼圈通紅,“怪不得那天我說要進蜀閣,他的表情那麼不對,他肯定那個時候早就知道了舞隊的内幕。木已成舟,我若不去,蜀閣定然要找上麻煩。”
黃鼠狼原本就是蜀閣的一員,隻需稍借人脈,拿到一枚進出靈石不是問題。
禮儀樓的舞姬看似風光,實際上是與人族買賣的商品。為了保全妹妹,黃鼠狼化妝替身,拼盡全力聚起渾身妖力做最後一次障眼法,在舞蹈結束前潛入休息室。
過程中不慎撞上舞隊的班首,好在他障眼法術尚可,順利瞞了過去。
所以舞隊的班首在走廊上看到樂衍才會如此慌張。
現在回想起班首臉上的表情,不隻是慌張,還有見鬼一樣的震驚。
如果樂衍在走廊。
那休息室裡的,又是何人?
樂衍忽然記起方才來到自己家門前口的那兩隻山羊妖,整個人如墜冰窟。
都到這份上了,怎能反應不過來,山羊妖就是替蜀閣而來。黃鼠狼一死,樂衍表現出的不甘過于醒目,為了萬無一失的保全妖市秘密。
她必須死。
巡邏司卧房内,房璃睜眼,用力坐了起來!
屋内活動的人齊齊停下,徐名晟看着她起伏過度的胸膛,視線挪到她紙白的面孔和淩亂的血迹,輕輕蹙了下眉。
又是這樣。
房璃将被褥慢慢在掌心收緊,聚出一個小型漩渦。
洞窟附近人多眼雜,不宜動手。
可是隻要人夠多,場夠亂。
在自己的地盤殺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豈非輕而易舉?
——樂衍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