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很快她又自我否定。那是什麼地方?隻怕是有的進沒的出。
遠處,徐名晟沉靜地望着甲闆那側三人的身影。
他靈力被封,無法竊聽具體,隻能隐約讀出點唇語。
……同光宗?
他們在聊同光宗。
狴犴宮四部八旗就此案開過許多大會,足見這個案子牽涉之廣,難度之棘手。
最重要的是就發生在比鄰苦海的無涯谷,這和在狴犴宮的眼皮子底下沒有區别。
此案規模轟動,殘忍程度罕有前例,詭異萬分是,現場除了屍體和廢墟,查不到半點線索。
徐名晟的目光重新放在房璃身上。
礙于房璃特殊的背景身份,他心裡一直有一個疑問。
同光宗淪陷的前一天。
她真的對此一無所知嗎?
靈船周身貼了隐符,避開無涯谷的巡視,即将駛進苦海上空。
“太史慈明,我記得他,”姬師骨撫着下巴,一憶起往昔,他的臉上露出了某種類似甜蜜的神情,“那是殿下第一次來通天域——是為什麼來着?哦,祈福。”
這就又扯遠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的不成文規定,每個谛聽出生滿千日,便要去通天域為徐輕雪祈一枚靈福,祈禱那位宮主歲歲長安,護佑天下。
那是房璃第一次踏出宮門,踏上通天域的土地。
時間太久遠,加上确實是一段不重要的記憶,對于去了哪,房璃的印象已經模糊了,隻記得回程時遇上了一位道長,自稱同光宗宗主,雲遊到此地,見她根骨清奇,請她入門做弟子。結果自然是被拒絕了。
太史慈明侃侃而談時,房璃就坐在轎内,長途跋涉讓年幼的軀體疲憊不堪,兩眼放空,但聽他說到根骨清奇的時候,小太子還是輕聲嗤笑了一下。
人都沒見到,還根骨清奇,騙鬼呢?
“太史道長的風姿真是過目難忘,”姬師骨道,“你們說他現在在妖市……殿下,你怎麼離我越來越遠了?”
房璃低頭,腳下的甲闆在移動——不,是她在動!
一到苦海,仿佛進入了一個世界之外的磁力場,靈舟的羽翼樞紐忽然出現差錯,船隻剩餘的靈力撐不起這樣龐大的重量,頓時整個傾斜,向下跌去!
周圍陷入混亂,廖燕在吼着什麼,逐漸加大的失重感灌注五髒六腑,房璃的視線失序一瞬,碰巧扭頭,落在了下方不遠處的某個背影上。
他站在甲闆的另一頭,掌心閃過一道寒光,快的像是錯覺,房璃卻清楚看見,那位小雪身前的結界出現了一條裂縫,苦海的烈風争先恐後地從縫中穿進,風聲鳴嘯!
這人瘋了?
苦海位于三界交界處,靈力磁場相當紊亂,一旦結界破損,靈船失控,到時候别說逃跑,所有人都得陪葬!
“普璃!”
扣在手上的罪枷鐵鍊繃到極緻,陳師兄大喊,伸手要去抓穩房璃,與此同時姬師骨借着重力迅速滑近,試圖拽住房璃枷鎖上的鐵鍊。
下一秒,房璃腳跟一挪,原本呈直線的動線霎時一歪,飛快往甲闆的另一側滑去!
姬師骨的掌心落了空,動作一滞。
五個人的鍊條都控制在廖燕手中,此刻鐵鍊嘩啦啦響,铮然繃直,他猛一回頭,見到如此混亂的情景簡直頭痛欲裂:“都别動!”
這聲還是喊晚了。
房璃已經滑到了徐名晟附近,猝不及防大力攥住對方的手腕,以一個格鬥中常見的折腕技巧将徐名晟的小臂擡起一扭,兩股力量抗衡,徐名晟擡頭,直直撞上房璃的眼睛。
隻有那麼一刹。
一絲異樣的熟悉劃過心頭,房璃瞥了一眼結界漏洞,笑了一下。
陰沉天光中,她的皮膚蒼白似鬼,鏡片下的眸光淩冽,滑過徐名晟面頰上的角角落落。
兩人僵持,徐名晟感受着從小臂傳來的劇痛,回想起金蟾鎮她一腳踹翻老漢,又想起她說過自己“不善武力”,竟有幾分莫名想笑。
房璃道:“是障眼法吧。”
徐名晟剛剛冒頭的笑意掐斷了。
“雖然沒有易容的痕迹,但你的皮相和骨相不合,”房璃加大手上的力氣,一字一句地咬,“不過這雙眼,我倒是好像在哪見過。”
記憶靈光驟現,徐名晟忽然回想起他們在巡邏司卧房門口的那一面,那個時候,房璃說了和現在幾乎一模一樣的台詞。
——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對于房璃來說,徐名晟隻不過是在拂荒城見過幾面的陌生使者,卻也能在數月後再次相見時捕捉到蛛絲馬迹。
那徐輕雪呢?
和你共處整整一年的人,為什麼認不出來?
房璃皺眉看着他:“你笑什麼?”
這個人很奇怪。
情勢緊急至此,明明是自己在逼問,他居然也能笑得出來。
她還想要說些什麼,徐名晟卻已經先她開口。
“你不應該過來。”他說。
房璃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裡的含義,徐名晟突然發難,卸掉房璃的抓力,反手往她掌心塞進一把冰涼的東西,而後迅速攥住她的小臂高高舉起,洪亮的聲音穿過狂風亂流:“廖大人!”
“是她破壞了結界!”
房璃:“……”
豈有此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