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島,隊兵。
無形的壓迫撲面而來,廖燕的靈舟在這些注視下,像一隻斷翼的小獸,就連妖兵都呆靜下來了,空氣中彌漫着死亡的味道,那三張抛出去的轉移陣符被海水沾濕黏在甲闆上,像幾尾拍翅的魚。
廖燕一瞬間分神,被普陳逮住機會,欺身上前,手中化出一抹劍氣,朝着他的腹部要害狠厲一劃,廖燕沒想到他在靈力亂流下還能爆發如此迅捷的速度,心中一駭,躲閃的時機慢了,劍氣沒入三分,血弧揚起。
“還打!”
他急吼,“你可看清楚來的是什麼!”
普陳眼中的紅血絲稍稍褪去,目光一轉,撞上那近在咫尺的龐然大物。
“……”
天煞我也。廖燕恨恨的瞪一眼,正待要指揮妖兵調離船隻,忽然意識到什麼,頓在原地,擡頭望去。
穿過層層水霧晦光,五葬天的上宮,一架高大的神仙弩正拉滿弓弦,尖銳的利箭蓄勢待發,對準包圍圈正中央的妖船。
廖燕毫不懷疑,一旦這隻船有半分多餘的舉動,那根蓄着星盤靈力的長箭便會呼嘯破空,将整隻船當場擊碎。
動不了,也逃不脫。
歸根結底。
他冷冷地望向那一群人族囚犯,嘴角噙冰。
想起方才被劃破的結界,廖燕的視線落在痛苦蜷縮的房璃身上,寒聲笑了一下,牙關咬緊。
那絕對不是巧合。
島嶼的懸崖邊沿,玄部稱旗旗司陳敏極目遠眺,腳尖踮了又踮,嘶嘶呼呼,推了推一旁的寸毛頭:“看清楚了沒?哪個是宮主?”
“寸毛頭”非尼非僧,卻留着一頭驚世駭俗的白金色寸頭,頭骨圓潤,五官量薄而清麗,一開口,是個溫溫啞啞的少女嗓音:“宮主的障眼法豈是我等能輕易識破的,想是化了外形。”
“先讓所有人先将船上的一個不剩地抓回來,不要妄動。”
陳敏道:“你可看清楚了,利旗司,可别再像上次那樣……”
池歸蘆瞥過去:“你還好意思提上次?”
“……”
“要不是你玄部為了抓幾隻魔物,先斬後奏跨部發調令支走我天部的人手,那個雲一就是插了幾雙翅膀,能從雷牢裡逃出去?”
陳敏自知理虧,嘴張了又閉,悶悶不樂的靜了。
池歸蘆:“嘶。”
陳敏一下又精神了:“怎麼了?”
池歸蘆:“我看見宮主印了。”
陳敏急的撫掌:“那定然就是宮主了!還不快……”
池歸蘆:“但是位置有點奇怪。”
眉心中間的天機瞳縮了縮,對準甲闆上那一抹顯眼的冬青。
她垂着頭,發絲遮住面龐,隻能看見輕微的顫抖,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而在她掌心的匕首刃尖,一枚小小的宮主印緩緩浮現,下一秒,無形之力掃蕩開去,池歸蘆眼前一黑,“啪”的捂住自己的額頭。
池歸蘆:哎呀。
被屏蔽了。
匕首上的宮主印如同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将屏障之外的影響盡數隔絕,靈魂深處的劇痛減退,房璃漸漸找回清明,松開另一隻什麼都沒握的手,指甲松動,掌心已經攥出了血迹。
她在劫後餘生的混亂中蹙眉,輕輕捂住自己心髒的位置。
狴犴玉令的影響……失效了?
房璃身後,徐名晟收起手指,若無其事地看向了别處。
陳敏迫不及待:“怎麼樣,哪個是宮主?”
池歸蘆想了想,道,“是一個穿着青衣的女子。”
“……”
池歸蘆:“你什麼表情,不信我?”
陳敏隻覺得嗓子眼忽然變得幹澀,好半天才艱難擠出聲音:“……你确定是女子?”
短短三個字,讓池歸蘆盯着陳敏,露出一種堪稱驚悚的神情。
“陳敏啊陳敏,你該去看看醫師了。”池歸蘆曲起指節,輕輕鑽着自己的太陽穴,“宮主不是女子,還能是什麼?”
“……”
陳敏百口莫辯。
拂荒城中得知宮主的真實身份有三分僥幸和三分意外。對于世人來說,徐輕雪始終是一個不可更改的印象。
他不能在這件事情上同池歸蘆辯駁,隻能在心中默默祈禱。
萬一呢,是吧,萬一宮主有點特殊愛好呢,扮成女子也不足為奇的,對不對?
“你幹什麼?”
“接宮主。”
池歸蘆跳下懸崖,衣袂翻飛,一頭金寸毛絨絨,像是被風吹遠的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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狴犴道士的動作很快,回神的妖兵還沒走幾步,就被捆仙索綁了個七葷八素,乖乖丢到了一旁。
姬師骨反應更快,不待道士問詢,他立刻擺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倒在地上眼光漣漣我見猶憐:“可惡的妖怪!将我等折磨這多天,終于遭報應了!大人們,你們來得及時啊!”說罷踢了踢赦比屍。
赦比屍:“……”
赦比屍“啊”了一聲,這精明的老滑頭一瞬間老了三歲,直跟着歎息道:“來得及時啊!”
衆道士:“……”
赦比屍想起什麼,又“啊”了一聲,對着不遠處渾身是傷的普陳感激涕零:“這位少俠不懼靈力磁場,憑一己之力從奸惡妖族的手中周旋護佑我等,實在是俠肝義膽,大仁大義!”
廖燕:“……”
廖燕勃然大怒:“你聽他放……”
火氣剛冒半截就被打斷,廖燕渾身一震,像是受了重重一擊跪倒在地,身後踏出來一隻祥雲金絲步履,溫和沙啞的少女嗓音緩緩響起:
“對付這種級别的妖族,捆仙索是不抵用的,得用雷牢陣,明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