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曦來到墨河岸邊,隻見河面之上凝結着一道玄奧的法陣,将奔流的河水從中劈開,露出一座蜿蜒向下的石橋,直通幽暗的河底。河底深處隐約傳來陣陣詭異的波動,那種熟悉的氣息讓她心頭一緊——這是般若浮生?神族的幻境為何會出現在墨河之底?
她強壓下心頭的不安,沿着濕滑的石階緩步而下。在漆黑的河底,一座女子石像的輪廓漸漸清晰,石像底部盤踞着一條泛着幽光的蛟龍,龍爪緊緊攥着一隻瑩白的蚌殼。那蛟龍的模樣......
"冥夜!"靈曦渾身一震,仿佛萬載光陰在這一刻被生生撕裂。記憶如決堤的洪水洶湧而至,讓她幾乎站立不穩。
她從未想過,時隔萬年,竟會在此地重見這位戰神的身影。那個曾在神魔大戰中與初魔殊死相搏的年輕人,那個手持遺澤神戟、化身應龍、誓要斬殺魔神的戰神,如今竟以這般姿态沉睡于此。
靈曦凝視着沉睡的蛟龍,指尖微微發顫:"冥夜...你明明已隕落萬年,為何還要在此留下神念?"聲音低啞得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河底幽藍的熒光映在她蒼白的臉上,将那雙盈滿困惑的眼眸襯得格外明亮。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那場驚天動地的神魔大戰曆曆在目:應龍金色的鱗片在血與火中閃耀,龍吟震碎雲霄;遺澤神戟劃破長空,直指六臂魔神法相。每一幕都如利刃剜心,讓她幾乎窒息。
她猛地咬住下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必須冷靜...必須想明白...
般若浮生,這個不循常理的幻境。在這裡,夢境與現實交織,因果循環往複。當年諸神為她設下此境,是為讓她參透輪回,覺醒神性。可如今...他們究竟想傳達什麼?為何偏偏讓澹台燼入夢?難道萬年前就已預見,魔胎終将踏足此地?
幽暗的河水中,蛟龍爪中的蚌殼忽然泛起微光。靈曦瞳孔微縮,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上心頭——這場夢境,莫非從一開始就是為魔胎而設?
靈曦站在河底,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她迫切想要知道答案,卻不敢貿然踏入般若浮生。如今的她意志薄弱,極易被執念蠱惑。初魔複生在即,她不能冒險。隻能與廿白羽、龐宜之等人守在幽暗的河底,靜靜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微光閃過。澹台燼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靈曦面前,與他一同現身的還有葉夕霧、蕭凜和葉冰裳。四人竟都進入了般若浮生。蕭凜剛從幻境脫身便拔劍直指澹台燼,劍鋒寒光凜冽。澹台燼立即将靈曦護在身後,周身法力湧動,與蕭凜對峙。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龐宜之淩空繪出一道金色法陣,将葉夕霧三人籠罩。光芒閃過,三人的身影已然消失。而冥夜化身的蛟龍,仿佛完成了使命,在衆人注視下漸漸化為枯骨,最終消散于無形。
靈曦望着蛟龍消散的方向,心頭湧起無限悲涼。萬年來,熟悉的面孔一個接一個離去,如今連冥夜遺留的幻境也煙消雲散。諸神于她,究竟是家人還是仇敵?她已不願深想。這個世界沒有神明依然運轉,那他們的存在又有何意義?初魔歸來後世界會變成怎樣,她已無心過問。此刻,她隻想再見那人一面,其餘的,都不再重要。
"陛下,逆水結界快撐不住了。"廿白羽急切地提醒。澹台燼隻得暫且放下思緒,帶着靈曦迅速撤離。
回營途中,澹台燼始終沉默不語,眉宇間凝結着化不開的陰郁。靈曦悄悄觀察着他的神色,指尖無意識地絞緊了衣袖。她必須知道,那個夢境究竟讓他看到了什麼。
剛入營帳,靈曦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被澹台燼輕輕按坐在案前。燭火映照下,他的眼眸深邃得令人心驚。
"靈曦,"他聲音低沉,"在那個夢裡,我成了戰神冥夜。"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案幾邊緣,"親眼見證了...萬年前那場神魔大戰。"
靈曦心頭劇震,衣袖下的手指猛地攥緊。她強自鎮定,輕聲道:"市井傳言中的戰神冥夜?你在夢裡...看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