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得到回應,棠沼在晦暗不清的光中微微低下了頭,松掉的發冠讓她的馬尾歪歪斜斜的垂在了一旁耳側,遮住了她的半邊臉。
對面的人動了一步,複又原地躊躇半晌,最後她走了過去,立于棠沼面前,微微擡起了手,隻是遲遲沒有落下。
低着頭的人傳來幾聲抽泣,巫禾的手也就剛好适時地落在棠沼的發上,帶着安撫的意味輕輕地揉了揉道:“棠沼,你都長大了,還這般愛哭?”她說着一邊用手去撥棠沼遮了臉的馬尾,将握了一手的青絲妥帖的歸置于身後。
棠沼擡起頭,反駁道:“師姐,又沒有條文說長大不能哭。”她沾了灰的小臉上挂着幾道淚痕,顯得惹人憐愛。
巫禾用指腹抹掉她的眼淚,哄她道:“好了,莫要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她的手落在棠沼的肩上,話語一轉,道:“日後莫要叫我師姐了。”
棠沼停止眼淚,急道:“為何?”
“五年前我便與張開道斷了師徒關系,我現在是他口中的妖女,已然算不得你師姐。”
“我不想跟觀中扯上關系,往後你直接喚我名字。”她轉身就往外走,走了幾步發現棠沼沒跟上來。
一回頭發現她像老僧入定的模樣站着動也不動,抿着唇好似怨念地看着她。
“為何不走?”
棠沼挪了挪腳,卻沒有跟上去,悶聲喚她:“巫禾。”
“你與師父斷絕關系與我何幹,難道你不認我了嗎?”她聲音低落地質問巫禾。
巫禾顯然被棠沼的問題問住了,一時不答。
她一早便知消息,棠沼找了過來,昨夜還穿過林子去迎她,後面看她身旁有别的人在,不便現身便離了去。
她走過去,無奈道:“棠沼,我可以不是你師姐。”說完牽住棠沼的手又道:“但你可以是我師妹。”
……
棠沼跟在巫禾的身後悶聲走着,過了幾個像迷宮一樣的分叉口,到了一個視野開闊的地兒。
面前有一口巨大的岩漿池,裡面的岩漿正在洶湧地翻滾着,池中立着一塊長條的碑,上面寫着兩個棠沼看不懂的文字。
“絕地。”巫禾淡聲道。
“絕地……”棠沼有些吃驚地重複了一遍。
絕地就是相傳埋藏着四大名劍的那個劍冢。
棠沼對名劍八卦無甚興趣,但也是知曉四大名劍的。
四大名劍:長戈劍,飄零劍,銀女劍,化蟬劍。
而這四大名劍早已消失在江湖中,據傳聞說,四大名劍是隐世多年的鑄劍師原西子所造。
而後面不知緣何流入了江湖人的手中,後面還有朝廷的人卷入,由此引起了一番明争暗搶,血雨腥風的名劍争奪混戰。
因四大名劍造成的殺業太多,鑄劍師原西子聲稱要葬劍,并特地選了一處秘密之地做劍冢。
與此同時放言江湖中人,稱三天之内,他原西子要召劍而回,勞請奪劍的他們配合封劍,主動歸還。
江湖中人俠義之士是很多,但是手握四大名劍之後,勞甚子俠義之士,俠義跟四大名劍,選擇抛棄俠義的人同樣也很多。
後記,在那三天期限裡,四大名劍就悄無聲息消失在江湖人的手中。
有人說,原西子不現身隻用術法便将四大名劍憑空召回,也有人說,是奪劍者不肯将名劍歸還,原西子召了鬼劍士滅了他們滿門,最後得以召回四大名劍的。
棠沼對四大名劍倒不是很感興趣,對當年原西子三天之内能召劍而回的事情比較想探究。
原西子早年間隻是個鄉野的打鐵匠,偶然得一過路人贈了鑄劍譜,便關了鐵匠鋪,消失無蹤,再露面,便是四大名劍出世之時。
據她所知,原西子并不無江湖勢力,所以他當年是如何辦到三日内将四大名劍召回,且能将葬劍的劍冢隐藏至今不被發現的呢?
“棠沼。”
“嗯,嗯?師,巫禾。”棠沼想得太過入神,應了一半連忙改口。
“你知這裡是什麼地方?”
棠沼回答得坦然:“我沒猜錯的話,這裡的絕地便是四大名劍的劍冢之地。”難道巫禾消失五年便是一直隐居在這兒?
巫禾輕輕點頭,随後便帶着棠沼離開了劍冢,一起出了谷。
……
到了小山城,棠沼提議到客棧稍作休整,把巫禾帶到了她原先開的客房,之後便一個人出了客棧,拐進了一家成衣鋪子。
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個漂亮禮盒,禮盒裡面包着一件雲杉白的披風,外面天寒地凍不比谷中的夏爐雲蒸,她見她師姐身上隻一件白色外衫,未免過于單薄,所以特地給巫禾準備的。
棠沼回到客棧,問小二要了些熱飯菜親自端了上去,巫禾坐在桌邊,邊上擱着筆墨,手上拿着一封寫好的信。
棠沼将飯菜擱在桌上,“巫禾,你先吃點東西。”
巫禾把信收進了信封,方道:“棠沼,我就不同你回太常觀了。”
太常觀位于上京郊外,她師父張開道立身之所,雲遊數年間時不時的撿幾個弟子回來,美名其曰,觀裡棠沼不幹活,他也不幹活,總得有人幹活吧。
五年前張開道蔔完卦言說巫禾是妖女,留不得她,棠沼去找張開道力證巫禾無恙,更是以身份壓他,張開道才松了口,某天她回到觀中時,巫禾已經離開。
事情鬧成那般,棠沼沒有想過央她回觀。
她把飯菜往巫禾手邊推了推,“好,快吃吧,天冷飯菜涼得快。”她頓了頓,眼睛轉了轉又道:“我待會便自己回去。”棠沼特意強調自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