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麼好謝的,這孩子,”林桐失笑,回過頭又催池硯,“你好了沒有,妹妹都在等你了。”
程麥也有樣學樣催他:“就是,快點,别耽誤報道。”主要是别耽誤她後續一系列開學大采購日程。
池硯單手支腮,斜斜看着她,說不出的陰陽怪氣:“這事兒上争先你倒挺積極。怎麼,第一個去報道,班主任能獎勵你一朵小紅花?”
“你懂什麼,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沒聽過啊。”
“我隻知道差生文具多,”池硯輕嗤一聲:“你學習上要有這熱乎勁也不至于——”
“知道你學習好了,”程麥舀起滿滿一大勺粥,報複性地堵他嘴裡,順帶堵住他沒說完的話:“喝你的粥吧中考市狀元。”
*
事實證明,像池硯那樣懶懶散散,不把開學當回事的終究是少數。
南禮附中作為南城最好的中學,每年一本上線率能有99.5%,考上這裡相當于是隻查一個腳後跟沒進一本,家族聚餐都能上桌當吉祥物的程度。
今年高一入學新生有近千人,光是分班大榜就将校門口兩側的牆都占滿了,前面層層疊疊擠滿了學生和家長。
每學期開學是程麥興頭最高的一天。
等不及後面優哉遊哉的池硯,她一路小跑沖進人堆裡,踮起腳張望着。
池硯不難找,視線跳到第一個班第一行,高居榜首。
她中考也超常發揮,滿分700考了681,不過這個成績,在高手如林的附中,隻能委委屈屈地縮在一班的後半段了。
“硯硯我找到了!是一個班!”
她扭頭,沖後方瘋狂招手,高興得不行。
而被她cue到的男生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長腿曲起靠在老榕樹下。
寬松白T,墨綠色工裝褲,白色闆鞋,版型簡單卻利落,愈發顯得他個高腿長,周正英俊,站在人群中像是一棵挺拔的小白楊,不斷有小女生來回推搡着經過這塊,好将目光狀似無意地落到他身上。
程麥急急忙忙沖出人群,跑到他身邊,抓住他的小臂晃了晃,怕他沒聽到,又重複道:“我倆都是一班的!”
盡管早上還在吵架,但時隔三年兩人又成為同班同學,程麥難掩興奮。
池硯摘下挂脖耳機,嘴角輕微上揚了一秒,又順間拉直,變回了慣常的冷淡臉。
他哂笑一聲,嘲她:“知道跟我一個班你很榮幸了,但也稍微收斂點?對了,以後謝師宴記得請我坐頭桌,報答我中考前沒日沒夜給你補課花費的心血。”
“……”
果然和他永遠好不過三秒。
程麥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甩開他的手直沖沖地往裡走,可沒走兩步後衣領就被人扯住。
她不受控制地後仰,直到後腦勺撞進人堅硬的胸膛,被人跟遛狗似的扯着衣領往左走。
“幹嘛!”程麥說。
“不幹嘛。”他依舊是那副氣死人的閑淡。
“别碰我!”
她扭來扭去不配合。
池硯被她撲騰的腳踹了兩下,有點不耐煩了,沒好氣地拍她頭一下,警告她:
“别亂動啊你。”
“看路了麼,就瞎跑。”
安靜沒一分鐘,他似是覺得無語又好笑,噗嗤一下,破功,而後低聲吐槽了句:“腿不長,跑得倒挺快。”
“說誰腿不長呢?”
“誰急我說誰。”
“……”
南禮附中作為一所老校,和成績一樣聲名在外的,是它清幽古雅的校園環境。
立德路上百年香樟蓊蓊郁郁,巨大的樹冠橫覆整條主道,再猛烈的陽光都被篩成了一個個小圓斑。
等他們到教室的時候,已經來了不少人。
在中間最後一排坐下後,程麥馬上翻出濕紙巾,仔仔細細把桌子擦了一遍,緊接着像叮當貓一樣,從書包裡一樣樣往外掏東西:紙巾、筆筒、裝飾品,甚至還有一張“萬事順利”的符……整個人忙得不亦樂乎。
“上學來了還是做法來了?”池硯不冷不熱說。
程麥忙着手頭的事懶得搭理他:“怎麼,是你心愛的籃球雜志不好看嗎?别管美女的事,謝謝。”
他哂笑一聲:“不,隻是單純覺得,看人耍猴戲更有意思。”
“而且……這有美女嗎,我怎麼沒看見?在哪?指個路?”
他拒不承認。
但顯然,教室裡有人承認。
自打倆人從後門進來旁若無人的鬥嘴開始,教室裡就有不少人注意到,甚至前排頻頻回頭。
程麥也習慣了這樣的注視,沒太在意,低頭自顧自做自己的事,旁邊的池硯更是分毫不受影響,對着衆人頂着張面癱臉,冷眉冷眼,導緻這一塊雖然注意到的人多,卻遲遲沒人敢上來搭讪。
直到一陣淺淡卻突兀的香水味沖進兩人鼻息間。
程麥餘光中瞥到斜前方站定的一雙白腿,默默擡頭,就見一“辣妹”正饒有興趣地盯着她同桌。
教室裡幾乎所有女生,包括她本人都素着張臉,隻有這位,穿着水手服超短裙,畫着淡妝,深棕色的頭發末梢微卷,柔順有光澤,一看就是理發店裡精心打理出的結果。
她的目光太過直勾勾,程麥還沒有修煉出池硯那樣風雲不動于色的強大心理素質,手肘沖身邊怼了下,秉持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理,沖他擠眉弄眼:“喂,有人找你。”
池硯偏頭,沒什麼情緒地看了她一眼,這才往旁邊看去。
“你好,我是路夏。”她伸出手,笑得燦爛。
池硯眼睑懶懶地垂着,看了空氣裡那隻手一秒,簡短扔下句“池硯”後,又重新翻起手頭的雜志來。
全程沒有要握手的意思。
路夏倒也不在意,嘀咕了句“還挺酷,”而後敲了下池硯前桌同學的桌子,下巴擡了擡,“我要坐裡面。”
是命令句。
漂亮妹子開口,那男生百依百順,一副被驚喜砸到不敢置信的樣子,飛速起身等她進去,視線在程麥和路夏這對前後桌身上打了個轉,而後撓着頭嘿嘿笑,感歎道:“卧槽,這怕是捅了美女窩?好福氣啊。”
聲音不大,但不知是不是他錯覺,原本“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後桌大佬此時卻忽地掀起眼皮觑他一眼。
那目光,就像沾了雪,冷峭逼人,讓人瞬間從頭到腳透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