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了許久,兩人終于坐下來用膳。燕辭憂文雅且快速地吃飯:“不出三刻,皇姐定要派人叫我們過去。”
盛攸淮指指唇邊,示意她擦擦:“這麼準确嗎?”
“你覺得呢?”
“我也這麼想。”盛攸淮點頭,“如果洛博士成功了,大概現在就能出結果了吧。”
“不用叫她洛博士的,”燕辭憂不滿她的敬辭,“太客氣了。”
“我們也該客氣點。”
燕辭憂可以說是被強行拉到這個世界,和洛觀曜合作共赢;但盛攸淮她們是真的受到了幫助,自然要尊敬洛觀曜。
“也是,”燕辭憂表示理解,“讓她聽到不定樂成什麼樣子。”
這也提醒,她應該思考洛觀曜之後的事情了,等哪天跟盛攸淮商量商量。
盛攸淮壞笑:“我也可以叫你周王殿下。”
“千萬不要。”燕辭憂在桌下碰了一下她的腿。
她們正鬧着,果真有侍從前來通報,說燕弦春叫她們去晉王府。
燕辭憂也吃飽喝足了:“你還好嗎,今天會不會太累?”
“我身體沒那麼脆弱,”盛攸淮笑道, “走吧。”
這怎麼可能。盛攸淮下午還在北大營待到現在,剛才還說累,怎麼可能不辛苦。
燕辭憂對她的說法很有意見:“可不能這樣說,鮮少有武将不落下病根的,更何況你每天軍中朝中來回跑,更遠的邊疆也要你拿主意。現在看不出來,以後要是……”她說到這裡,頓覺不吉利,呸呸兩聲,“以後我看着你,每天可要好好休息。”
盛攸淮沒覺得有什麼,燕辭憂說的都是事實。隻有一點不對:“你以後肯定比我還忙。”
“忙也能做到,”燕辭憂率先誇下海口,認真道,“你從前事務太忙顧不上自己,以後可不行,你要跟我一起長命百歲的。”
盛攸淮愣怔,她從前隻惦念着母親和理想,想着把這兩件事辦好她便沒有遺憾了,因此咬牙撐着,長年累月下來幾乎習慣了作息,也不覺得疲憊。
現在不一樣了。在為母親報仇,扶持燕弦春登上皇位後,她還有牽挂。盛攸淮眉目柔和地笑了:“那以後可要麻煩你了。”
“能麻煩一輩子才算好。”
晉王府中,燕弦春支着頭,盯着面前籠子中的小鼠。
她表情晦暗不明,甚至看起來有些嚴肅,但掌心被揉成一團的宣紙暴露了她焦躁不安的内心。
燕弦春保持這個表情太久,身邊的侍從惴惴不安地低着頭,不知自家主上又因為什麼事情煩心。
紙團快被揉爛了,燕弦春回神,喝了一口剛換的茶。其實她并不太清楚自己做出了什麼表情,就像她第一次沒能确定自己在考慮什麼——或許這樣的想法也是一種确信。
從小到大,起早貪黑背的書,案上逐漸增多的奏折,慢慢實現的籌謀,她難得丢下手中蓄勢待發的弓箭,漫無邊際地回想過去。燕弦春不擅長回想過去,品味說不出的心情,因此她在短暫失神後,再次拾回自己擅長的事情。
那就是拉滿弓箭,屏息等待狩獵的最佳時機。
侍從小心翼翼的通報拉回她的思緒。燕弦春揉揉眉心,把紙團扔掉,平靜道:“讓她們進來。”
燕辭憂掀簾時帶起一陣晚風,她也知道前兩天給燕弦春帶來多大震動,尤其看燕弦春平淡臉色,還是低調行事為好:“皇姐好。”
盛攸淮與她并肩,規規矩矩地向燕弦春行禮:“主上好。”
果然還是不太能習慣。燕弦春的目光從她們頭頂掃過,又落回案上。她此前怎麼完全沒發現呢。
對了,她是有正事要說,不想這些了。
“起來吧。”燕弦春露出一點笑意,“辛苦你們了。”
她這樣說,那就是成功了。燕辭憂眼神亮了亮:“可是驗明确切了?”
燕弦春點頭。
盛攸淮笑起來:“太好了。”
“洛博士的事不能張揚,”燕弦春已經想好後續事宜,洛觀曜的存在必須瞞住,不僅是太過匪夷所思,洩露出去會造成恐慌,更因為燕弦春無法掌控事情的走向,“明日集議,我會借上天啟示等名義先對她們公布此事。之後一月,我會想辦法讓北大營的一部分将士進京駐守。”
“遵命。”兩人立刻應答。
最初的喜意過後,便是謹慎思量的時刻。門窗關緊,連一絲風都聽不到她們三人的密謀,隻有窗紙上映出的影子,靜靜等待着新時代的開始。
直到深夜,燕弦春才意猶未盡地放她們走,燕辭憂下午睡了一覺,精神頭還好,靠在馬車上吃點心:“難得見皇姐比我還緊張。”
“我也很緊張,”盛攸淮打了個哈欠。“還是第一次逼宮,沒什麼經驗。”
“這麼說也是……你靠着我吧,”燕辭憂動動肩膀讓她靠的更舒服點,“你撐不住了就先眯一會兒。”
“嗯,”盛攸淮靠在她身上反而睡不着了,笑起來,“好不容易讓你靠我一回,晚上就讓我還回來了。”
“你我之間,計較這個做什麼。”燕辭憂偏頭親親她。
“不是計較,”盛攸淮說,“總覺得很安心?殿下靠着我的話……”
燕辭憂問:“安心?”
沒有回答。耳邊傳來盛攸淮安穩的呼吸聲,睡顔恬靜,手還抓着燕辭憂的手。
還說不累呢。燕辭憂彎彎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