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盟早早就起來了,眼神還沒清醒,哈欠連天地拖沓着步子在門上挂了牌。三個人把禮物裝上後備箱,王盟坐上主駕駛,開着車往吳家宅子去。
這季節來杭州一睹西湖景光的遊客也不少,人一多車也堵上了,金杯車開得極慢。緊閉的車窗隔絕了冷空氣和喧鬧聲響,裡面自成一方天地。車裡放着伍佰的《世界第一等》,王盟手搭在方向盤上跟着輕輕敲節奏。
過了一會兒,王盟發現好久沒聽見孟喆安說話的聲,回頭一看,就見人已經靠着車窗睡上回籠覺了,而老闆正伸手輕輕攬着她的肩,慢慢把人撈回來靠向自己。
突然撞破老闆的秘密,王盟猛地轉回頭,僵着脖子抓緊方向盤不敢再四處亂看,可又有點八卦到一半不得下文的心癢。
心裡癢癢的同時,王盟隐約感覺還有些澀然的發堵,老闆和小孟姐,青梅竹馬,年少情笃,誰見了不說句真是對金童玉女,這看着讓人也想冒戀愛的泡泡啊。
心裡堵也難怪吧,走路邊無故被秀了一嘴狗糧。王盟想。
車開出了西湖景區,道路肉眼可見通暢了,王盟提了速,專心開車。
孟喆安也醒了過來,擡頭對上吳邪偏垂下來的目光,意識到剛才是他在充當枕頭。
孟喆安一下就樂了,坐直了身,拍拍吳邪的肩,順手幫他揉了兩下,“不麻嗎?”
“也沒多沉。”吳邪笑笑,搖搖頭,“小時候你不也給我墊過嗎?”
提起這個,他忽然想起,小時候兩人一起玩,瘋累了就背對背靠着休息,一人輪一下往後靠。自己體力一般活力勁兒不足,有時就那麼睡着了,等他醒來的時候,窗外太陽都快落下去了,齊安手邊的積木都搭出了三層樓。
吳邪迷迷糊糊睜開眼皮,眼睛還沒适應屋裡的昏暗,聽見齊安笑着輕聲喊他:“睡醒啦吳邪?靠一下三百塊!看在咱倆交情深厚的份上,後天幫我做值日就給你免了。”
“坐地起價啊,還三百!你看我值不值三百,值的話你把我抵了吧。”吳邪也笑,仰了頭,後腦勺抵在齊安肩窩,眼睛看着她頭上的發卡。
瑩白的珍珠質如絲綢,珠光暈彩,底座是隻累金蝴蝶,精緻非凡,看這工藝和設計風格像明清的,可光澤明亮,料子明顯是近年采出的。
像以前官家千金會戴的飾品,就這精細度,絕不是他發小那挑東西老氣橫秋的眼光能挑來的。吳邪心裡感慨了一句“敏姑姑的審美遺傳到齊安身上怎麼就變異了”,突然被齊安一抖肩,帶得他身體一歪。
齊安偏頭用腦袋撞他,“醒了就快起來啊,壓得我肩疼。”
“知道了知道了,疼,别撞了。”
吳邪捂住頭,連忙坐起來。可半邊臀腿已經麻了,這還沒起身就栽倒了下去。好在齊安反應快,立馬反手一帶,撈住了吳邪的頭。
“啊好險好險,差點給我剛壘好的三層小樓砸塌了。”齊安長舒了口氣。
吳邪:“……”
滿腔感動喂了狗,吳邪隻感覺剛才搖動的心湖瞬間被千裡冰封,他無語地望着自己發小,猛然發覺自己現在的姿勢其實有點羞人,頭正枕在她的腿上,甚至向右一側臉能直接埋進她散開的外套裡。
“齊安你先、先讓一下……”吳邪滿臉通紅,嗫嚅着出聲。
“啊?”聽到吳邪突然扭捏的聲音,齊安從自己手下偉大的建築工程上分了點神去看他。
吳邪怔愣一瞬,蹭的坐直起來,背對着齊安,悄悄摸自己的臉,紅成什麼樣他不知道,反正是挺燙。
剛才房間裡光線暗,他隻能看清齊安好看的眉眼和半截挺秀的鼻梁,可就是模模糊糊半清不明才更讓人面紅心跳,那低垂的眸光清亮,嘴唇和下颚匿在陰影裡,看不清輪廓,看不清在哪兒,也不清楚是否會更近地低下來。
“頭不疼嗎……”齊安嘟哝着,瞟了眼好似人來瘋的吳邪,揉揉剛才被他猛起身時撞到的手肘。見人半天不動,她又擡手戳了戳吳邪後背。
吳邪被戳得一激靈,可又莫名地不敢轉頭過去,隻側了側身,聲音裡還帶着點心緒不平的抖,“怎、怎麼了?”
齊安将手伸到了他面前,張開五指,道:“剛才那一下,五百。”
吳邪:“……高利貸也沒你這麼狠啊!”
他有點惱怒都推開了齊安的手,沒過一會兒,又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幹巴巴補了一句,“就兩次,後天和下周的值日。”
“夠義氣!”齊安笑起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一副兄弟大過天的豪氣幹雲的樣兒。
吳邪滿臉無奈,隻覺得寒流忽至,臉頰溫度驟降了。
現在嘛……還是一點兒沒變。
吳邪垂眼看着孟喆安,晨光落在她的臉上,柔和了分明的五官輪廓,那雙眉眼依舊漂亮,微微彎着看過來,喊人名字時也總是嗓音裡帶着笑一樣。
那麼的……牽動人心。
吳邪笑笑,向孟喆安擡起手,張開了五指,“五百。”
孟喆安會然一笑,一拍他手掌給壓了下去,“搶銀行呢!”
駕駛座上的王盟聽了個七七八八,無奈地搖搖頭,隻敢在心裡說了聲“加一起夠七歲嗎”。
到了吳家,剛進門就熱鬧了起來,一連串興奮的汪汪聲後,遠遠望見院裡一個人跑向主屋,小滿哥飛奔過來,圍着三個人轉圈,尾巴矜持地輕晃。
“小滿哥!好久不見啊!”孟喆安笑着蹲下身,伸出兩隻手攤開掌心,小滿哥猶豫片刻,無奈把兩隻前爪都搭上來,任她握住搖了搖。
然後孟喆安迅速從包裡拿出一件小衣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小滿哥套上了。紅底白絨,前襟三行盤扣,花樣是可愛的獅頭。吳邪和王盟看得俱是一愣。
聽着自己夥計在後面憋不住的噗哧笑聲,吳邪無奈,樂道:“你放過小滿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