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臨開方子時他正在身旁,自然聽見了範愚不遵醫囑之事,後來又被要求照看這人,懷揣着幾絲不滿,葉質安趁着熬藥的時候偷摸加了幾樣“調味佐料”。
他的醫術早就學得不錯,對于着涼會開什麼藥方一清二楚,多丢進去的藥材自然不會影響最終的藥效,隻是會讓熬出來的藥更加難以下咽而已。
上回葉質安是看在範愚模樣不錯的份上才沒作弄他,如今得知這人對身體亂來,自然不會再手下留情。
至于宋臨,他對于葉質安無傷大雅的小癖好向來心知肚明。
這回既然開口讓他熬藥,便是存了和徒弟一樣的心思,覺着哪怕還是個小孩也應該受到一點懲罰才是,味道詭異的藥就不錯。
範愚對這一切全不知情。
于是藥才剛入口,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扭曲起來。
就不說照着計劃一口氣将碗中的藥全都灌下去了,範愚發現自己連第一口都咽不下去。
調理身體的時候,他就已經覺得懸濟堂的藥格外難喝,可那會兒隻是苦,這回倒好,竟然是酸與苦的結合。
難道這就是神醫開的方子效果格外好的原因麼?
範愚被這獨特的藥味弄得有點懷疑人生了。
胡亂揣測着,範愚才剛把第一口藥給咽下去,立刻就起來了反胃的感覺,等到他努力平複下來,原本隻是蒼白的小臉已經成了菜色。
可是這才喝了一口而已,手中的藥碗幾乎還是滿的,而神醫的徒弟還在一邊站着瞧。
這回再做心理準備也沒用了,範愚仰起頭,試圖對葉質安求情:“不知醫館有無蜜餞……”
藥的味道是換不了了,又不能偷偷倒掉,那就隻能曲線救國,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緩解一下這可怕的味道了。
就是喝個藥還管人要蜜餞,讓人有些害臊。
求情的聲音輕得很,從葉質安的角度看過去,還正好能看到小孩白皙的脖子上泛起的一片紅。
葉質安有被面前小病人的反應取悅到,又看在模樣好看的份上,點了點頭。
至于不遵醫囑的懲罰,反正不止一劑藥,後邊幾回還能加各種奇怪佐料,完全能讓小孩在藥裡頭嘗遍酸甜苦辣,如此才好長個記性。
等到葉質安從外邊取了蜜餞回來,範愚終于狠了狠心,大口大口把藥灌了下去。
折騰了這麼會兒,原本溫度正好的藥已經涼下去了。
範愚沒想到這藥還能更難喝,一時間差點真的吐了出來。
反胃的感覺剛起,眼前就有雙骨節分明的手湊上來。指間正是塊蜜餞。
葉質安清楚地知道這藥有多難以下咽,為了避免範愚把自己辛苦熬的藥給吐出來,沒顧上對與人接觸的厭惡,直接将蜜餞放入了小孩口中。
滿嘴的酸澀與詭異的苦味終于被蜜餞的甜味壓下去了一些,範愚的臉色終于恢複了正常。
但也隻正常了片刻。
發現小孩的反應之後,葉質安開口道:“等離了醫館,再照方子抓些回去,自己煎了喝,調理調理身子。這回若是再不遵醫囑亂來,可就不是幾副難以下咽的藥的事兒了。”
然後滿意地看到眼前人的臉色又變難看了幾分,表情還挺多變,有趣。
範愚這才知道,這回的藥難以下咽竟然是因為他仗着系統偷摸學習。
得知自己不遵醫囑的事兒被發現,他面上立刻就帶上了心虛之色。
好在葉質安沒有再計較這事兒,隻是補充道:“上回同你一道來的那位郎君說是回去族學一趟,免得人挂念。想來小郎君如今身上并無力氣,今晚在此住下便是,好生休息一晚再行離開。”
範愚雖然醒了過來,身上倒确實還無力得很,加上藥效沒有那麼快,身上的溫度也還在。
如今聽到不必再走許久回族學,不免松了口氣。
同葉質安道完謝後,他便又躺下身,在床榻上仰躺着發呆,還透過窗子看了會兒漸黑的夜色。
連着三日科考下來,耗費的體力與精力都不算少。範愚嘴上雖然沒有說過覺得累,實際上身體卻早就到了極限,否則也不會才剛放排就昏了過去。
身體上早就感到了疲憊,再加上藥裡頭加了點助眠的成分,範愚才剛躺了片刻就沉沉睡去。
興許是在醫館的緣故,被褥上似乎也帶着點淺淺的藥香。
雖然才剛被難喝至極的藥給折磨過,但對于這股和葉質安身上相仿的清苦味道,他還是覺得頗為好聞。
陷在藥香間,範愚一夜無夢,好眠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