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都不讓他碰一下的葉文雨,反而還露出淺淺的微笑。
讓身後随從不要妄動,他生生壓下湧上心頭的怒氣,盡量溫和地向着屋内的人道:“阿雨,咱們能否借一步說話。”
葉文雨看向來人,含着笑意的眼睛慢慢恢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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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店閣樓的廂房内,葉文雨坐在雕花木椅上,桌台上的燭光照在他眼角的淺痣:“慕小閣老當真要攔我繼續查下去?”
慕安之伸手去捉他腕子:“阿雨,你可知查抄的那些對我意味着什麼。今日除夕,非要鬧得這般難看?”
葉文雨眸光一閃,聲音忽地軟了三分:“大人知道的,錦衣衛查案總要給聖上交差。但凡有第二條生路,我都不會對你步步緊逼,小閣老若真的還在乎咱們之間這麼長時間的情誼,在乎我這條命,就不該想着借王大人拉太傅下馬,讓陛下重想心頭痛處。”
他仰起臉時,額前碎發垂落,眉頭輕蹙間都是落寞。
反手扣住他的腕骨,慕安之将葉文雨狠狠拽到自己身前,男子輕薄的肩膀撞地他胸口泛起陣痛:“隻要你收手,我自有辦法。”
葉文雨了然一笑:“小閣老又打算搬出長甯來黨同伐異嗎?“
“阿雨,你頂着這張臉和我談長甯。”
他掐起葉文雨下巴,強迫着葉文雨仰頭看向自己:“六年……不,七年前,我能讓謹之死在玉門,便也能把你輕易從這世上抹去。阿雨,你這次過了,若不收手,我留不得你。”
葉文雨忽而輕笑,他反揪住慕安之衣襟,眸子堅定:“不收手死在這兒,收手死在順京,小閣老幫我選一處?何況你我都知,那本賬冊已被你父親找到,沒有賬目就沒有實證,慕家隻要不在打私販官鹽的主意,把三百萬兩的虧空适當吐出來些。我可以就此收手,明天就回京複命。”
慕安之捏着下巴的手緩緩摩挲:“阿雨,你威脅我?”
葉文雨推開他,取出帕子抹了抹被掐紅的下巴:“威脅?小閣老,我不是傅箐,你以為我會等着被你宰?還有我說,我最讨厭别人碰我。”
音落繡春刀出,伴随着刀出鞘的刀鳴聲,燭影晃動間向着慕安之劈了過來。
慕安之展開骨扇擋住葉文雨攻勢,眸子閃着不可置信:“文雨,你要殺我?!”
鎖鍊機關打開,葉文雨繡春刀在屋内劃了個半圓,回到原地:“小閣老,你安排刺客取我性命時也不見得猶豫。”
兩人大戰一觸即發,木門吱呀被推開半扇,打撒了劍拔弩張的氛圍。
“兩位大人且慢。”
沈竹青抱着酒壇擠進來,笑意盈盈:“大過年的,有什麼事咱們坐下慢慢談,刀劍無眼,傷到對方怎麼辦。”
慕安收攏骨扇,嗤笑道:“什麼東西都敢管我的閑事了,再不滾連你一起殺了。”
“兩位大人商量是要事,小人哪裡敢管。”沈竹青徑自往案幾上一坐,酒壇在木桌上洇出水痕,“小人隻是覺着,若三百兩銀子買陛下龍顔大悅,還挺劃算。”
“你還真是什麼都和這個泥腿子講。”慕安之看向葉文雨,語氣中的嫉妒溢于言表,“他是誰!”
葉文雨本就打算和慕安之翻臉,他将擦了自己下巴的帕子扔到一旁,一句解釋都沒有。
沈竹青出來自我介紹:“小人不過是葉大人雇來的随行文書,不足挂齒。”
“随行文書?呵,陛下三次親征,國庫早已空虛。若沒有我大周早完了。”他轉身看着葉文雨,咬牙繼續道,“阿雨!他們不懂!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葉文雨突然起身,燭火在他眼底炸開火星:“他是不懂,慕小閣老,你們燒了王家卻忘記了少貨船,你們慕家的腦袋夠抵幾艘的?”
“這些消息從未曾抵達禦前,而殺我的刀卻從未間斷。慕安之,人不能既要又要。”
慕安之摸了摸脖頸,竟笑出聲來。他有一半北契人血統,區卷的頭發總是挑了幾股在腦後編成辮子用金絲纏綁,深邃的眼眸盯着人時就像猛獸看着獵物。
“慕家的死穴,竟牢牢掌握在了你手裡。阿雨啊,老子玩了一輩子鷹竟然會被鷹啄了眼。”
“父親說你留不得時,我還勸阻他,不管你信不信我從未派人截殺你。”他拎起酒壇猛灌一口,擡腳踩住滾落的半壺酒壇:“但是今天……葉大人……”
窗外忽傳來瓦片碎裂聲。
葉文雨反手推開窗紙,隻見屋外黑衣殺手在外錯落林立,慕家死士已将聽雲閣圍成鐵桶一般。
慕安之腳尖用力,足下酒壇瞬間粉碎。
他笑意浸透着扭曲的愛意:“你知道我喜歡謹之什麼嗎?我喜歡的就是他甯折不彎的勁兒。我能讓蕭祁鎮和張臨安還接觸得到你,無非覺得你隻是個仿的不好的赝品罷了……現在,葉文雨你終于讓我有了征服欲望。”
聽他這一席話,葉文雨隻覺得胃部翻湧,惡心的快要吐出來。
慕安之緩緩上前,是志在必得,忽一道身影出現,攔在他前面。
“今兒除夕,小閣老在我店裡,我便想替自己說句話——”沈竹青掏出自己腰間的匕首,遮住了身後的葉文雨,笑得肆意又張狂,“小閣老想從我身邊帶人走,總得先問問我同不同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