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被風閃得驟然一暗。
慕安之的骨扇飛來,扇骨末端突然彈出一圈骨刺擦着沈竹青咽喉劃過。葉文雨手間的繡春刀出鞘,鎖鍊铮然作響,繡春刀如銀蛇回旋,刀背狠狠撞在骨扇側沿,将骨扇打回到慕安之手上。
慕安之攥着骨扇,眼睛一片猩紅:“阿雨,你護着他!”
“當心他扇子。”葉文雨将沈竹青拽後三寸,“這人傷不得,我來。”
“葉文雨!”慕安之氣地擡腿踢翻腳邊的木椅,紅木椅子淩空直砸向沈竹青。
刀光再起,繡春刀劈開木椅瞬間,沈竹青已從飛濺的木屑中持着匕首突進。
“葉大人放心,我有分寸。”
沈竹青匕首在手心中旋了個身,握住匕首握把尖刀向下,突然矮身刺向慕安之膝彎。
“憑你,找死!”慕安之展開骨扇格擋,金絲楠木扇面竟将精鐵匕首震出裂痕。
沈竹青趁機抓住慕安之手腕反擰,慕安之順着他力道起身,骨扇并合直取他天靈蓋。
繡春刀寒光閃過,骨扇被貫穿死死釘在木門上。
葉文雨徑直走到慕安之面前,舉起手中銀針抵在他喉結處:“小閣老,得饒人處且饒人。”
沈竹青趁機起身,揉着被扭傷的肩膀站在葉文雨身旁:“大家各求所需,今日之事誰都可以當做沒發生過。”
慕安之突然輕笑出聲,他伸手握住葉文雨持針的手,眼神卻看向沈竹青:“隻要你親手了結這個泥腿子,今夜是可以什麼都沒發生過。”
沈竹青嗤笑:“做什麼春秋大……”他夢字還沒出口,就被一句殺意盎然的“哦?小閣老當真?”所攔住。
沈竹青看向淺笑眼裡閃着惡意的葉文雨,心中有潭清泉仿佛正在慢慢凝成寒冰,從他内心最深處散發着寒意,傳到四肢百骸。
葉文雨在沈竹青震驚的眼神中轉身,他銀針在指尖飛快調轉了方向。
屋内燭火幽暗,桌破椅碎,一地狼籍。
沈竹青就站在狼藉正中央,從窗吹入的夜風混着炮竹的石硝味略過他耳畔,鬓邊的發被高高吹起。
他自嘲一笑:“葉大人,我還以為咱們是朋友了。”
沈竹青橫舉着手中匕首,看向目帶狠戾的葉文雨,氣沉丹田,起勢道:“來吧。”
慕安之舔掉嘴角血漬,挑釁地看着沈竹青。
突然,葉文雨指尖銀針調轉方向,在慕安之面前劃出半道弧光。
慕安之瞳孔驟縮,正欲後仰,卻見一陣煙霧迎面撲過來。
“你……”慕安之踉跄後退,忽一怔倒在了地上,霎時沒了動靜。
“他這是?”
“迷暈了。”
拍拍手上的迷藥,葉文雨無視掉還在擺着起勢姿勢的沈竹青,從木牆上拔下自己的繡春刀:“這姿勢很威風嗎?”
沈竹青匕首頓在半空,尴尬地收起來:“還以為你真要對我動手呢。”
葉文雨将刀插回刀鞘:“你之死活,與我何幹。”他踢了踢倒在地上呼吸均勻的慕安之,“迷暈他也是下策,他一暈,外面那群為慕家賣命的死士可沒那麼好解決。”
今兒除夕夜,衛所隻有一點當值人員,就同街上巡邏的官兵也懶懶散散窩在值房裡偷閑。靠不上巡防和錦衣衛,他們就沒了援手。
何況這房間裡還有一個女子,半大的孩子,以及喝的暈頭轉向的陳铮;再加上暈厥的慕安之,也不知道沈竹青唯一的毛驢車能不能裝的下。
“葉大人放心,都已經解決了。”沈竹青歪歪頭,示意葉文雨跟自己走到窗前。
葉文雨遲疑,但還是邁出步子。
樓下傳來鼎沸人聲,數十支火把将紙窗映得通紅。
葉文雨反手将雕花木棂推地更大,隻見長街上人頭攢動,賣炊餅的老張舉着擀面杖,酒肆老闆娘攥着銅勺,連垂髫小兒都攥着彈弓列在牆頭。
他們跟在沈竹青外甥——那個叫傅钰的孩子後面,而浣姑和陳铮則各拿了把菜刀橫在黑衣死士首領的脖子上,做挾持狀。
怪不得他們三人打地如火如荼,外面的慕家死士一丁點動靜都沒有。
"沈先生莫怕!"拿着擀面杖老張的嗓門壓過北風,"前日您幫咱們寫的訴狀還在總督衙門存着檔,今日倒要看看哪個官老爺敢動私刑!"
他一嚷,樓下普通百姓便一人一句點着屋外的黑衣殺手指責起來。
慕安之的死士被百姓圍在中央,鋼刀雖利卻不敢妄動。
葉文雨嘴角浮現笑意,他扭身扯下帳幔擰成繩結,三兩下便将昏迷的慕安之捆作粽子。
“沈竹青,把你驢車牽出來。”葉文雨拽着繩結,在葉文雨目瞪口呆地表情中,如拖木箱般将慕安之拖下樓,“租金記我賬上,明兒來衛所取。”
寅時三刻,更夫瞧見一直嚼着胡蘿蔔的驢停在總督衙門石獅前。晨霧裡,被捆成蠶蛹的慕安之口中塞着一髒的看不出來布料的破布,正在總督府門口蹬着雙腿“唔唔”叫。
而在不遠處,一群被扒光了又被麻繩捆住手腳的大漢正橫七豎八地躺了一排,他們風裡來雨裡去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在寒風中被凍地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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