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傅箐和蕭祁鎮聯而做的《安邊策》其中“廣開互市,三十裡一驿站,設榷場興則邊軍強”更是使得天下文士汗顔,而百官更呼國有儲君如此,能定大周盛世百年。
打那之後大周不知誰排了了個公子榜,榜首便是上馬封狼居胥,下馬治國良臣的——長甯骠騎将軍,傅箐。
如今,物是人非,都成了百姓唏噓世事無常的飯後茶談。
沈竹青拍拍朱兆豐肩膀道:“朱兄莫怕,被查到了隻是請出去罷了,我信朱兄一人也可得滿堂彩。”
朱兆豐淚花都被吓出來:“沈兄對不住,都怪我愚笨想不出好法子,将你扯進來。”
沈竹青擺手:“是我自己跟來的,與你何幹……”
二人正互表歉意,說的上頭。見他倆絮絮低語個沒完,檢查的官員擡手呵斥道:“那邊兩個,沒查驗完前不準交頭接耳!”
音落,便隻聽身後有一年邁聲音沖着自己呵斥那二人道:“竹青,你怎麼也來了。”
姚居成銀須微顫,内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張臨安攙着他的胳膊,年輕官員的绯色官袍與老者粗布長衫形成對比。
“問老師安。”沈竹青忙要行禮,卻被姚居成用手虛虛一擡免了:“當年在徽州,你連老夫布置的策論都敢敷衍,如今倒學會規矩了?”
滿堂舉子倒吸冷氣。
讓聚滿樓聲名大噪那位傅箐,正出自姚太傅門下。今日不僅是禮部王大人主持,内閣大學士張大人坐陪,連姚太傅也來了。
最重要的是——他們其中竟然還有一人,竟是隐居多年的姚太傅學生。
朱兆豐手裡的真假玉佩“當啷”掉在地上,被官兵撿起來時面如死灰。
張臨安卻笑道:“既是姚老門生,便留下罷。”
*
宣威七年春闱前的詩會,在姗姗來遲的王尚書主持下終于開始。
此次題目為“春”,不一會兒,二樓垂下的素絹便綴滿詩句。
有人吟“春色滿皇州,瓊枝繞玉樓”,有人對“東風吹柳萬黃金”,滿屋盡是浮華詞藻。
沈竹青支着下巴打哈欠,指尖在案幾上蘸水畫着窗外柳樹新冒的枝丫,眼神不經意間斜前看去。
他位置在太傅右後方,而他右前方則坐着張臨安。
陽光透過窗棱打進一半,張臨安就坐在陰陽交界處,面上挂着淺笑。就算台面上說的都是些沒有意義的廢話,他也會裝作認真傾聽的模樣。
張臨安,他是最為看重禮教臉面的。
或是察覺到他目光,張臨安微微側身對沈竹青點了點頭。
沈竹青收回眼神,抱拳回了個禮。
如此場景,好似前塵盡銷,如初見。
“諸位且看。”王千喜忽然指着窗外新抽的柳芽,将大家目光吸引:“北契每逢初春必在邊境牧馬,今年斥候來報,其部衆較往年又多了三成。各位對此,有何高見?"
舉子們頓時騷動。
藍衫書生拍案而起:“北契蠻夷賊心不死,寒冬剛過北契必處于糧草貧乏階段,當禀陛下北伐,發兵痛擊!”立刻有人附和:“正是!絕不能放任北蠻壯大,我朝漠北軍、玄甲衛、龍虎鐵騎三軍如春日驚雷,定能蕩平北庭。”
張臨安的嗤笑被沈竹青看在眼裡。
這位張大人看似舉杯再吹杯中熱茶,其實是搖頭嘲諷。
一群繡花草包。
“竹青,你的建議亦是戰嗎?”姚居成側身,向沈竹青問道。
沈竹青起身恭敬回道:“回老師,學生的提議是,不戰。”
他話一出,全場霎時靜默下來。
姚太傅捋着胡須,笑意盈盈:“哦?”
沈竹青向着面前衆人問道:“敢問去年雲州春汛是幾月?”
滿堂俱寂。
朱兆豐小聲道:“沈兄,這跟打仗有何..….”
“三月初七。”張臨安突然接話,目光如炬。
“謝大人。”沈竹青将前,衆目睽睽中将寫滿詩句的素絹翻了個面,他随意畫了大周西北至東北大片輿圖,在“雲州”位置畫圈,“雲嶺積雪今歲多融三成,春汛必提前。若此刻調兵北上,等到了玉門關,怕是要踩着齊腰深的泥水行軍。”
方才主戰的舉子漲紅臉:“你這是危言聳聽!”
“順京去年十二月賣炭翁的牛車比往年多三成,說明去冬酷寒;現今西市糧鋪陳米價格跌了兩成,因春糧早熟。”沈竹青放下筆,“這些市井消息,不比坐在樓中比拼誰的文采來得實在?”
朱兆豐突然舉手:“我作證!前日買炊餅時,掌櫃的說新麥四月半就能收割!”
張臨安終于從内心浮現笑意:“好個市井為鑒。姚老,您這學生倒不似埋頭苦讀的儒生,很得變通。”
姚居成撚須不語,眼角皺紋卻堆成了菊花。
主戰派舉子們面面相觑,素絹輿圖上映着窗外春色,将滿樓浮華詞句都照得失了顔色。